他话锋一转,煞有介事地往东北看了看,“阿鲁台真心降吗,不是,翅膀硬了他的头就低不下来了;您看看,大明和鞑靼近一点,那瓦剌就吃醋,听说也开始耀武扬威了,臣估摸着早晚也要打一仗。细听黄俨的话,皇上在南京呆不住,一年半载的还要走,这里还不都是王爷的,拳脚想怎么伸展就怎么伸展,谁敢说个不字?”
“殿下,是这个理。”枚青赶忙补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让他先喜上一阵子,过了这阵子,让他哭都来不及了。”
开原城中的大仓里已是堆积如山的粮食和草料。朵颜卫头领哈儿兀歹、福余卫头领安出、土不申和泰宁卫头领忽剌班胡听说朝廷驻守辽东的大将刘江亲到开原等候,忙不迭在城外安置好部内诸事,和已在此等候的脱忽思、朵儿朵卧一同来见。见几人进院,刘江抱着拳迎到门外:“让诸位和各部百姓受苦了,说起来也是我这辽东将军失职,未能及时体察各部灾情并上达皇上,要不,或许就不会有这千里雪原的大迁徙了。”一面说,一面将人让进屋里,分宾主落座。
屋中央摆了个很大的炭火盆,火势正旺,整个屋里暖意融融。几个人虽说是刘江的属下,但因其是蒙族部落,各理一方百姓事务,朝廷官员待他们也就客气很多。
哈儿兀歹扬扬手,冻僵的脸突然遇到暖流,面色红红的,长久在迁徙路上半僵的心也暖和了:“大帅真是客套。是长生天考验兀良哈敬天的诚意,大祭不到,各路神仙都来怪罪,白毛风加铁灾,一下子就死了十几万牲畜,这可是顶大的祭祀了。我们对朝廷,一年一贡,贡多贡少,皇上不挑,赏赐还丰厚。遇上铁灾,又来请赈,辽东将军亲自安置,皇上即位以来,我等未建尺寸之功,如此厚爱真让三部无以为报啊!”
刘江哈哈一笑,铁红的脸膛满是真诚,一双智慧的大眼扫了扫几人,有几句话正要说给他们呢,遂朗声道:“你们也知道,皇上于三部不同于别部啊!加官进爵的且不必说,每年的朝贡只是个形式,来少去多,是皇上优厚三卫的方式,每一次的赏赐都叫人眼热,直说皇上偏心眼,可我说,那是人家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如今也是一样,黑龙江、辽河流域的广袤地域,我辽东都司、奴儿干都司之外,只有三卫实力雄厚、兵强马壮,这一地界太平了,皇上就没有了东顾之忧了。”
他本想顺便敲打一下朵颜和阿鲁台暗中勾连及掠边的事,尤其是皇上北征之时,哈儿兀歹悄悄收留了阿鲁台的众多部属。又一想,阿鲁台请降了,朝贡如初,三卫又是来求救,此时若提起,不甚妥当,遂换了话题,“三部遭灾,皇上寝食不安,见过你的来使后,立命户部调拨粟米十万石、茶叶两千斤、食盐一千引运至开原。你们算一下,仅这些是不是就是四、五千匹好马的市值?所以,你们的一千五百匹马虽不是什么上乘之驾,朝廷也要收下,否则,就更有人说皇上偏心眼啦!”
“大帅之心即皇上之心啊,属下心领了,”安出以手抚胸,表达对皇上和刘江的敬意,“这些东西足够三卫度过灾荒,皇上恩德容当后报。来年一开春,草青马壮,三卫一定奉上最精良的马匹,皇上号令所指必是三卫所向,如当年一样,为皇上征战疆场。”
哈儿兀歹瞧了安出一眼,嫌他话多,又看看土不申和呼剌班胡,见二人都低着头没甚反应,心生一计:“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渔阳塞北,刘大帅的号令就是皇上的圣旨,三部人马愿供大帅驱使。”
“此言差矣!同知大人。”刘江瞪着他,看出了哈儿兀歹的不怀好意,原本不想说的话也不得不说了,“你我都奉皇命,奉皇上的圣旨,承皇差,为皇上办事,圣旨所示即办,臣子的号令焉敢称‘圣旨’?本次赈灾,皇上一再说三卫之功不能忘了,故特加优恤。十年了,皇上虽高居九重,猛将如云,却从没把你们忘了,更没有拿你们当外人,时常挂在嘴边。你们是皇上敕封的头领,替皇上执掌着兀良哈地域的生杀予夺和军政大权,不要把自己等同于其他部族,像草原发情的公牛一样肆无忌惮,私下结什么盟。切切记住:朝廷的敌人也是你们的敌人,朝廷的朋友也是你们的朋友,和朝廷戮力同心,才是上报天恩啊!”
很暖的屋子里,哈儿兀歹更觉脸上发烧,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答话。一直没说话的呼剌班胡很高兴哈儿兀歹的窘状,沉了沉,出来给刘江捧场,也算是给哈儿兀歹解围:“上至部族首领,下至三岁孩童,皇上的大恩大德像雨露滋润过的草原上的小草,每个毡包都会唱遍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假如有谁不想和朝廷同心,属民也不干!结盟的事没有,只是小部不堪大族袭扰、侵掠,假意周旋,大帅切勿当真。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三卫怎么做,都在大帅和朝廷眼中。”
刘江到任的光景不长,但辽东都司下属的所有卫所他已走了近一半,既到各部族作客,也到牧民家中,常为他们调解一些牧地水草、牛羊混群的纠纷,也接济过不少粮米,草原上一听是刘大帅到了,都争相延请。谁是真心、谁在敷衍,他很清楚,因而接了话题:“就是呼剌头领的话,诸位所为都在朝廷的眼中,好的坏不了,坏的好不了,日久见人心嘛!现在各位就回去看一看物品分发,头领当然要侧重,还要讲公平,毕竟是赈灾,不同于赏赐,家家户户都要有份,属民们满意,才肯为头领们效力啊。”
“谢大帅指点。”几个人七嘴八舌应承着,以手抚胸,行着礼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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