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五块五毛小说网>穿越小说>武英殿> 第50章 冰雪路开原送温暖 肮脏举汉府涌彻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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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冰雪路开原送温暖 肮脏举汉府涌彻寒(1)(1 / 1)

滴水成冰、千里白雪的大迁徙已不可避免了。厚厚的絮云裹挟着密密的雪片翻滚盘旋着不断压向广袤的原野,连续七个昼夜的暴风雪把三卫头领企盼风雪早停、不走迁徙之途的美梦打得粉碎。第五天头上,安出、土不申和呼剌班胡便顶着风雪赶回了各自的营地,也就是仗着熟人熟路才避过了沿途的风险,看看老天还没有晴的迹象,叹息着,不得不下达了迁徙的命令。

虽然一辈子都在与狼群和风雪打交道,但今年的灾情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得多。因寒冷和饲草不足,弱牛、弱马渐次倒毙,母羊开始甩胎,一拨又一拨的狼群徘徊在一个个牧场周围,不时发出阴沉悠长的“乌欧”“乌欧”的嗥声。它们虽已是战利品在望的胜利者,也有了太多的饱餐机会,但那嗥声依然凄惶、苍凉,穿透了嘈杂的狂风和白雪皑皑的古原。牧民们赖寄厚望的狗群因冻饿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战斗力,听着狼群或长或短的嗥声,支应几声,或呆望、或懒洋洋走一走场子。

福余卫受灾最重。风雪已埋没了半截毡包,连平日里走马如飞、矫捷剽悍的骑手满都也失去了一贯的嘻哈打趣,龟缩在毡帐的角落里默默收拾着,女人萨仁一面抱紧哭喊的幼儿,一面下意识地往炉里填着干牛粪,准备早餐,两只失神的眼睛呆望着被白毛风操控得风箱一样的毡帐。这该是今冬在兀良哈的最后一餐了,仓促而毫无生气。

天刚放亮,大家顶着风雪开始忙碌,又有一些羊静静地卧在雪窝里僵硬了,一批批僵硬的牲畜来不及收拾就被大雪覆盖。安出顶着白毛风大声喊叫着,吆喝着部属迅速收拾物品,放倒毡包。

一顶顶破旧的帐篷和一应必须的生活用具装上了勒勒车,穷一些的装个两、三车,像安出、土不申这样的贵族头领往往要装上十几车。中午以后,长长的迁徙队伍陆续上路了,安出特备了几十匹小公马在前面认路踼雪,然后是自家的车和牲畜,接着是另一家的。就这样,迁徙的队伍足足拉了二十里长,首尾不能相顾。除了全卫抽出的精壮人员在最前、居中和最后担任护卫外,每一家的成年男人既要照管自家的牲畜,还要担负起警卫任务,既防别部乘大雪偷袭,还要防着尾随着长长迁徙队伍的一个个狼群,人急红了眼,狼也红了眼。此时,它们正充分施展着特有的智慧,在了无穷尽的白毛风和强劲的暴雪中为自己

争得更多的、及至明春的美食。天近傍晚,雪略小了些,满都家的嘎嘎作响、满载物品的勒勒车陷在了深深的雪窝里,萨仁一面大声地吆喝,一面用鞭子狠命地抽打着驾车的黑牛,牛被打急了,“哞”的一声,使劲往前一带,险些将女人摔下来,车上熟睡的孩子被惊醒,大声哭叫。车还是没出来,牛索性站那儿不动了,后面的车陆续停了下来。萨仁下车,顾不得孩子,把丈夫找来,又叫了几个人,用手中的兵器七手八脚把车轮前的冻雪慢慢砍成一个缓坡。几个男人在车后助推,萨仁牵着牛头,吆喝一声,牛和众人一起用劲,沉重的车子才忽的一下冲出大雪坑。有了前车之鉴,后面的车陆续绕过雪坑。

天完全黑下来,谢天谢地,雪终于停了,风也小了,雪坡上远远近近的搭起了无数的毡包,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随风卷裹着掠过雪原,给帐外的牲畜和巡逻警戒的人带来一丝暖意。两岁的孩子睡了,萨仁点亮羊油灯,麻利地剥了一只冻死的山羊炖在锅里,把掏出的羊腔子装在盆里端到包外,几只大狗马上扑上去开始争抢。她回到包内,看看熟睡的幼子,又把一件羔羊皮盖在孩子身上,往锅里扔了一把盐,胡乱吃了点东西,别好毡包门便去换丈夫吃饭。

满都提着蒙古刀驱马围着自己的牧群转着,狼群在不远处呈扇形围着嚎着,绿莹莹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瘆人。夫妻俩虽才一个多时辰没见,却像是隔了多少年,见了面就亲热地抱了一下。萨仁喃喃道:“孩子刚睡下,锅里炖了肉,盐、茶、干牛粪都不多,最后,也只能劈了旧车辕当柴了。”

“听大家议论,说是头领们已向南朝求救了,”满都安慰她,“到了铁岭、开原那些大明的镇子,吃的、用的全有了。”

“谁知还要走多少天,我们的羊、牛、马还能行吗?从白毛风雪的第三天,羊就开始死,已经从一千多只减少到五百多只了,马也死了十几匹,你看那黑牛都瘦成皮包骨了,还要驾那么重的车,可恶的狼群还在盯着这点可怜的牲畜。”

两人并肩走着,满都苦笑了一下:“狼也要活着,也要繁衍后代呀!”草原人恨狼,却又离不开狼。狼群伴着人们,人们每天都在和狼群争斗,既恨它又拜它。没了狼群,一个铁灾下来,成千上万冻死的牲畜开春以后还不让整个草原都臭了,蚊蝇就更不得了,保不准还会有大瘟疫呢!狼群们把冻僵的死羊藏起来,春天再慢慢享用,也算是为牧人清理草原作了一件大好事。

老人说,草原上原来没有人,是苍狼、白鹿的结合使草原有了人,后世繁衍不绝。没有狼群为了饱腹的追逐,就没有马群为了求生而拼命地奔跑;没有狼群的虎视眈眈,也就没有家狗们忠心耿耿地看护;连狼群围猎的本领也原原本本地传给了草原人。这一群群被草原人奉为祖先、神明,伴着草原而生的凶猛动物,在与草原人千年、万年的搏击中,在给予草原人爱与恨的矛盾的心理交织中,也给了草原人彪悍的打斗体格、聪明的战争智慧和出色的战马,同时还维系着草原亘古不灭的生命生态体系。马群羊群繁殖太快了,狼群会为它们瘦身;狼群太猖獗了,草原人就集中围猎一次。无论是人还是狼,都遵循着一个恒久不变的规律,谁都不会赶尽杀绝的。广袤的草原上,狼与人之间,狼与其他野兽间、狼群与狼群之间,不断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攻杀,冥冥之中便形成了一个相互依存和推进的渐进式的食物链。

作为安出的卫士,多年来,满都跟着部落头领拜访过草原的不少部族,也到铁岭、开原、辽阳乃至北京去过,经的多了自然也就有了些见识。

“汉人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满都的性格天生就是乐观豁达的,“我就觉着,白毛风雪一时停不了,守在原地就是个死,如今走起来,人和牲畜虽也免不了冻饿而死,可还是越走越有希望,无所不能的长生天不会看着福余遭灾不管的。你回毡包吧,下半夜替我一会儿就行了。”

“我是换你回去吃饭的,肉熟了,马奶酒还有一些,吃过了先歇息,过一阵子再来替我。”满都扯得远,早把吃饭的事忘在了一边,听了妻子的话,拍拍脑袋,又抱了抱妻子才跨上马走了。阴森恐怖的雪原上,长长的黑乎乎的勒勒车队在慢慢蠕动着,走在坚冰如铁的雪地上,像是击打着一面望不见首尾的长条鼓,令人心碎的嘈杂声中,夹杂着千年以来无奈的远徙和长叹。

勒勒车少了三分之一,庞大的畜群还剩下不到三成。人已经断粮了,只能靠死畜肉维持,剥离不及时,已坚硬如铁,太多,带不走,只得留给来春的狼群了。人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羸弱不堪,骑在疲惫的马上都摇摇晃晃的。

骑一匹白色骏马的头领安出像是睡着了,那原本漂亮的白马在风雪里早已变成了灰白色,骨架外凸,无精打采,低头走着。看来,连安出、土不申这些部族头领们都有些扛不住了。

蹚道的马群是断断续续的乱糟糟的蹄声,他们要认路,要清路,不管多深的雪,没小腿还是没大腿,都要前行,为后面的车队蹚出一条生命之路。路平了,也见到枯草尖了,却又不能踏实地吃上几嘴,不得不继续往前走。羊群是散碎杂乱的蹄声,走得没有章法,没有生气,但前面是马匹蹚出的干草,只要往前走就可能吃到一点点。牛是一步步沉重的蹄声,恨不能在坚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它们驾着车,一路最辛劳,可连千蹄万蹄踏过的剩草都吃不到了,挨到宿营地,主人一把微不足道的干草就是对它们最大的奖赏了。“前面就是开原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白雪皑皑的远山近岭中,一片朦朦胧胧城池的迹象。这一声喊,如同久旱后滚滚而来的雨云,每个人都来了精神,牲畜们似乎也弄懂了人的心境,望着前面隐隐约约的东西,加快了脚步。

永乐在北京,感叹孙儿的遇难呈祥,更感叹他幼小的年纪就有担当,高煦、高燧的儿子哪一个也没有这样的出息,遂产生了立为太孙的打算。回南京后,事儿一定下来,顺水推舟的人情,黄俨立刻着人报给了汉王。高煦正在后殿里和三夫人刘乃馨饮酒,为他这些日子在南京的举动暗自庆幸呢,不但把个应天府搅得鸡飞狗跳,把该死的解缙送上了西天,还在皇上面前狠狠告了高炽一状,弄得肥哥哥死的心都该有了吧,估摸着皇上的心思又活泛了,再让老驸马王宁慢慢给皇上扇扇风,这太子的位置……

刘氏把盏,五个歌伎在轻歌曼舞中佐酒,高煦靠在椅上半闭着眼,倒一杯,饮一杯,醺醺然,有些醉意。他的心中他已不是一人之下的太子,而是万民之上的皇帝了,此刻,他正在奉天殿里接受中外臣工、贡使的朝拜,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紫禁城中,惬意,从未有过的爽快,这种感觉太好了!

“王爷,宫里传话,皇上要立朱瞻基为皇太孙了……”王斌惯熟的人,又是在后殿,不及通报便急急进来,虽有女眷,高煦惯常并不在乎。

“混账东西,进屋为甚不通禀?”王斌的突然闯入把高煦的皇帝梦打断了,尤其是王斌的话,使他的美梦再也不能继续,高煦勃然大怒,瞬间而上的心火烧得他躁狂不堪,猛地从桌旁转身起来,把跪着的王斌踢得滚了几个滚,无意中还掀翻了食案,王斌早有准备,顺势滚到门外跪立。瘦弱的刘乃馨哪经得住这一惊,大头朝下,随着食案重重摔在地上,痛得她“嗷”的一声惊叫,大哭起来,一股鲜血殷殷从头上流出。

“再哭,老子宰了你!”高煦疯了一样扯下了挂在墙上的宝剑乱舞着,刚才还是歌舞升平的喜宴立时变得一片狼藉,几个歌伎躲到一旁瑟瑟发抖。

刘乃馨也喝了几杯,微有醉意。她为汉王生了儿子瞻圻,在王妃韦悠跟前,低眉顺眼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满心的痛楚酸楚随着这一声骂顿涌上来,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气力了,乱抹着脸上的泪和血,母狼一样撼天动地嚎着,借着酒意和伤痛释放着她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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