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李辞凑来一张风尘仆仆的脸。虽没笑,却比笑着还不正经。
虽知道他和皇上演双簧,絮儿见他没事人一样打招呼仍是来气。一拳挥出去,被李辞熟练地按回心口。
他自然地揽住絮儿的腰,瞥见呆若木鸡的白家人,冷的目光略过他们,往怀里窥絮儿冻得发红的脸。
“大冷的天,何苦在外头站着,咱们屋里说话。”
白老爷这才舍得从地上爬起来,追着絮儿骂,“好个浪货,王爷才死,就勾搭姘头往家带。”
一字一句好像一颗颗豆子,噼里啪啦打在李辞后脑勺,疼是不疼,就是烦。
他什么时候从夫君下降为姘头了?
李辞缓慢转身,从眸光到声线都带着新鲜的冷,好像一缕一缕刮来的风,“白老爷,别来无恙。”
白老爷蓦地一惊,这声音似曾相识,可不就是齐王!
他跌跌撞撞向后栽倒,还好白家小厮手快接住,但没完全接住。白老爷宽胖的身子冷不防往后退,就像滚一截大树桩下山,连带扶他的人都被撞倒。
沉默半晌,白老爷发白的唇才缓缓蹦出几个字,“齐王殿下过年好。”
李辞唇勾浅笑,“白老爷今儿是上门拜年?”
白老爷硬挤出个笑容,简直像哭,“听闻齐王殿下仙逝,特意来吊,不曾想未设灵堂,只好与絮丫头闲说两句,就要归家。见王爷无恙,想是误会,误会。”
呼呼的北风吹得高檐下的灯笼飘动,灯笼上绘制着妖怪,像地府来的判官,张牙舞爪索命来了。
白老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两手颤巍巍的,去拉同样瑟瑟发抖的白太太。
惊慌失措之下,白太太忘记身份,像在衙门受审,咚地跪地垂下脑袋。
李辞淡笑,“如此大礼,我和絮儿可受不住。”
月儿早是惊骇不已,原本就白的脸益发惨白,比义庄停了三天的尸首还要白。
齐王居然没死,更是没残没病没毁容!
那玉树临风的姿态,冷峻清雅的气度,真是世间少有。月儿调转杏眼恨向絮儿,这样好的男人居然被姐姐夺走了。
原本该是她的夫君,她的人生!
她猛摇一下脑袋回神,夹着娇滴滴的蜜嗓道:“月儿见过姐夫。”
李辞感觉耳朵被灌入两斤糖浆,腻得有些恶心。
“妹妹客气。”脸上虽浮着笑,声音却冷。
回身却朝絮儿热络地撒娇,“哎,人家拜年都在屋里,咱们家倒新鲜,在大门口就拜上了。”
说着招呼小厮将人引到厅上坐。
絮儿知道他贵公子讲究脸面,可人家已经打上门来了,再让她装大度她可做不到。
这厢拖着脚步来到厅上,絮儿翻李辞一个白眼。
“王爷尽管发慈悲,他们哪是来拜年的,来杀人的还差不多。方才你是没见着,打了温管家不说,还预备打我。不仅如此,还要强行把嫁妆抬回家去呢。”
白家夫妇简直要臊死在原地,在椅上坐也不是起也不是,频频擦着冷汗。
按说也不能怪他们冲动,如今城里都在传,齐王殿下贪赃枉法在大牢里自杀,死前休了妻。
若不趁早拿回嫁妆,那二百两的东西不清不楚地放着,往后王府被查抄,大约会被充入国库。
却见齐王活得好好的,连脸上烧伤瘢痕都好全了,白家两口悔得肠子发青。
月儿睃两人一眼,见他们面若菜色,真像来吊丧似的,打心眼瞧不上。
她知道爹娘在家吵嘴厉害,在外遇到大事就成了哑巴。油然而生一股当家人的责任感,替他们分辩起来。
“姐夫,姐姐。说实话,不能怨父亲母亲,只怪城中谣言害人。他们是关心则乱,想着姐姐被休下堂,不好继续住在王府,恐遭人议论,来取嫁妆也是顺带接姐姐回去呀。”
从前在家都是“爹娘爹娘”的喊,乍见文质彬彬的齐王忽然改口称“父亲母亲”,絮儿觉得月儿简直做作得离谱,比戏台子上的丑儿还好笑。
噗——絮儿笑出声。
李辞见她笑,也跟着笑,“笑什么,也分我笑一点。”
絮儿翻翻眼皮,扭头冲月儿,“笑二百两的嫁妆大过天,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忘了。”
李辞转着脑筋想了想,勾手唤温玖,“温玖,来人将王妃的嫁妆尽数抬出来。”
絮儿大惊,隔着桌子踢他一脚,“你疯了,真要休我!”
月儿听见不免得意,看来齐王对姐姐并不是真心一片,没准儿今日见她生得娇柔可爱动了别样心思,趁势休了姐姐去娶她。
她自认在相貌上不输絮儿,性情上则是更胜一筹。
那双低垂的杏眼要抬不抬的,时不时溜着眼风瞧李辞。
李辞虽不善风月戏码,本着男女直觉一下猜中她的心肠,轻轻摇头好笑。
然而还有更好笑的,便是絮儿气得鼓起的嫩腮,以及因为不屑翘起的唇角。
若没有闲杂人等在场,他必然要捧着仔仔细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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