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一天天下着越下越起劲,客栈门口的路面也只能清除出两人行走的宽度,两边的雪堆都有两三尺高了。
客栈里,外地人本就没几个,这些日都挤在一个房间里,睡一张炕,一来客栈干柴有限,二来大家睡一起也暖和些。
桑以兮拿出温度计,室外已经有零下二十多度。她的屋子是离灶房最近的一间,每日炕火足足的,再说空间里木炭囤货不少,自是不会冻着。靳霄他们分了两个房间,就住在隔壁,一直忙着统计数据,很少出屋。
这已经是第五日了,桑以兮窝在炕上和嵇堃泽一同整理着资料,炭火盆里烤着红薯和板栗,空气中弥漫着甜美的焦香味,还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栗声,陶罐里的奶茶咕咕冒泡。
嵇堃泽用小火钳将爆开的板栗一一夹到炕桌上,再倒上两杯热乎乎的奶茶,兑了些蜂蜜。
桑以兮放下笔,捧着茶杯轻啜了一口,她将窗扇支起一些,窗外的雪花仍在飞舞着,后院中的积雪已快没到窗沿,刺骨的寒风钻了进来,两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嵇堃泽将剥好的板栗仁推到她跟前,手上沾染的炭沫便随意用窗沿下的白雪擦了个干净,又顺手将窗扇合上。
“这雪若是再不停,明日这窗就打不开了。”
桑以兮嚼着软糯甘甜的板栗仁,心中也是十分担忧,这几日大家手中的余粮应该还有,只这低温严寒,家家都得烧炕,柴火必定消耗得快,届时有粮无柴也白搭。
只盼着这雪快些停,陌离怕是等着急了。
陌离在军营一刻也没闲着,与桑以兮分别那日开始,他便回去安排所有军士们的训练科目,无他,惟除雪尔。不仅是军营里头的屋顶和地面都要保证没有积雪,所有边城附近的村镇也都派人去帮着除雪,尤其是今年刚支起来的菜棚子,成为大家重点保护对象,棚子里的蔬菜可不少。那些鸡笼兔窝猪圈马厩牛棚都给蒙严实了,里头都铺上了干稻草或是木屑。
此时的允州和剡州已覆盖在茫茫白雪之中,城镇里没有了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没有了熙熙攘攘攒动的人群,乡村里没有了往日的鸡鸣狗吠,没有了家长里短的唠嗑声,一片寂静肃穆。
大半日过去,外面突然传来欣喜的叫嚷声,“雪停了,停了!”
这是客栈里头那几个外乡人,这几日他们心里也急啊,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
屋里的人都走了出来,这雪下得凶猛,停得突然。
“雪是停了,可路一时半会儿却通不了。”那几个外乡人依然满脸忧色。
“化雪时更冷啊!唉!家里那两头猪还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什么时候了还担心猪,我婆娘还怀着身子,我可愁死了。”
靳霄他们忙了几日终是得出来个结果,来找桑以兮时,她却不在,此时她已经站在了城楼之上。
放眼望去,天地间仿佛变成了白色的冰雪世界,沉寂得有些可怕。身着白色狐裘的她似乎也淹没在了这无边无际的白色之中。
根本不知路在何方,这雪还不知是否彻底停了?若只是中场休息呢?她的物资还是得抓紧送出去。
客栈门口的靳霄刚刚转身,桑以兮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突然而至的寒意让他蓦地转过头。
“桑姑娘!”靳霄难掩眼底的喜色。
“靳少主,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靳霄心想就怕你不麻烦我,只是面上却不显,说出口的应承也带着些许疏离的客气。
“不知这雪是否会继续下?我们也不能赌,现下路不通,不能指望衙门去应对,我想先发放一些粮食和药材,但是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监管,怕真正需要的人反而会分不到,所以劳烦你以镇北王府的名义书写一份公文,那样多少会有些威慑。”
靳霄虽然对她如何去发放物资很好奇,但是她不主动说,他也不会去问。
“好,我尽可能多写一些。”
“不必,一份就够了,其余的只要印刷就好。”
“印刷?”
桑以兮但笑不语,她就是要趁此机会让靳霄了解印刷术,北地的教育会在靳家的支持下开展起来,书籍课本可是一项不小的开支,所以她决定以此机会让活字印刷术现世,也算是她给靳家的回报,靳家也有这个能力护得住。
靳霄很快便来到了桑以兮的屋内,此时嵇堃泽已经将一应模具摆放好。
“这是?”靳霄看着那些木活字脑中似乎明白些什么。
嵇堃泽对照着他写的公文,在众多木活字中翻找着,好在靳霄写得通俗易懂没有生僻字,很快便都找全了。
接着他便在靳霄惊诧的目光中完成了第一张的复制,紧接着第二张很快便也完成了。
“靳少主,要不要试一试?”
靳霄此时内心如翻腾的滚水般,他手指轻颤,学着嵇堃泽的样,涂墨、覆纸、拓印,再揭起,如此五六张后他才停手。
“这法子若是用于印书,必定事半功倍,只要花些功夫将这些字块刻好,且还是能重复使用的。”
“靳少主一语中的,这便是活字印刷术,今后便交于靳家。”
靳霄抬首愕然,桑以兮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这不世之功交了出去。
片刻他便明白了,看来这必定也是出自她的师门。靳家收下这份大礼,自然在北地会更加尽心尽力。
“如此靳霄便腆颜代靳家收下这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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