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晴雯姐姐这样帮我们,那姓王的会不会以后找机会报复她?”雪雁一想起王夫人的手段,便不由的胆战心惊。
黛玉淡淡一笑,将手中的药碗放到朱红色的桌子上,“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这次你们遇险,多亏了晴雯相助,外祖母也是分外感谢她,所以呀,外祖母已经把她调为大丫头,以后贴身伺候宝玉,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敢对她怎么样的。”
几人都点点头,好人有好报,晴雯虽然是宝玉房中的丫头,可是却与她们亲善友好,所以,她们希望晴雯也是平平安安的。
“吃药了,吃药了!”春纤看见黛玉把药放在了桌子上,连忙抢着端在手里,递到雪雁的面前。
黛玉看到马上又要抢,春纤马上端着药小心翼翼一躲,对黛玉办了个鬼脸道:“姑娘,你对我们好,把我们当姐妹一样看待,我们心里都很感动。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也是姑娘的丫头,这些活都不应该姑娘做了,姑娘要是做了,那我们要做什么啊?姑娘不能夺了我们的活计。所以,姑娘,你千万不能和我抢了!”春纤说完嘿嘿一笑,便小心将一勺药喂到雪雁的口中。身子还护着药碗,一副随时戒备的样子。黛玉笑着摇摇头,便随了她。但是黛玉却并不是闲着,她起身走到一边古色古香的梳妆台上,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便走到紫鹃的身边坐下。轻轻的旋开那塞子,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便扑面而来,清香宜人。
“是兰花韵!”紫鹃惊讶道,记得几个月前玉容山遇险那次在北静王府,李禾君就曾经拿这个给黛玉和她用,所以这味道她极是熟悉,当然也知道这兰花韵的名贵之处。多亏了这兰花韵,她的脸上才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疤痕。如果说上一次她可以有幸用到这兰花韵是因为黛玉也受伤的缘故,可是这一次,她是如何也想不通了,姑娘好好的,只是她和雪雁受了伤,而她们只是黛玉的丫头,那个李禾君缘何还要拿出这兰花韵给她们用?这到底为什么么?
如果说也是因为黛玉的缘故,那李禾君终究是怎样看待黛玉的?难道——?紫鹃忽然一惊,她抬头对上黛玉含笑的眼眸,是啊,姑娘如此的绝美,如此的善良,如此的完美,她值得这世上所有好男儿的爱!
额头上清清凉凉的触觉传来,原本的刺痛消隐,紫鹃闭上眼睛,感受着黛玉指尖的温柔,再一次感谢上天:今生能遇到黛玉这样的姑娘,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宝哥哥,你怎么站在风口里啊,仔细身子!”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是惜春。她一定又是来这里看雪雁和紫鹃了,黛玉微微一笑,连忙起身到外面迎接。只是惜春的话蹊跷的很,缘何宝玉在外面站了许久不进来?
却说宝玉正在听着潇湘馆里面时不时传来的话语声和低低的笑声而出神不已,肩上就被谁轻轻的拍了一下,他连忙回头,却是惜春。
“惜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宝玉连忙收起脸上一脸的失意和落寞,淡淡问道。
惜春上下看了他几眼,然后嫌弃的捂着鼻子道:“宝哥哥,你怎么浑身上下都是酒味,熏死我了!”一边往后退,一边还摇着手。
宝玉正想解释,就见柔和的光线下,一个窈窕身影款款而来,风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衫,轻舞飞扬,如梦如幻。她若仙子一般,从霞光光影中而来,轻灵飘逸,让他的心再一次忘记了跳动,依稀中,只有那一张绝世的容颜,风华的身姿。
光影中的女子,风华绝代的女子,从此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历经时间的冲洗,却弥久不褪色。
“宝玉,你这是怎么了?”黛玉皱着眉头打量着有些失神的宝玉,轻声问道,她眉如远山,包含着浓浓的关心。
只是关心,这就足够了!
于他,现在来说,这已经是最好恩赐了!他不敢奢望黛玉半分的感情,可是在他失意时一点点的安慰和关怀就让他心满意足了。
一日之中,忐忑不安的心,失落伤心的心,就因为这一个关心的眼神,他安心了!淡淡一笑,宝玉远离黛玉两步,“我不过是饮了一些酒,林妹妹最怕酒气熏着,我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宝哥哥......宝......”惜春叫了两声也止住了,无奈摇摇头拉住黛玉道:“林姐姐,我们进屋吧,这里风大,咱们可不能像宝哥哥那个傻瓜一样站在这里许久动也不动!”
黛玉点点头,两人便返回房中。走两步,黛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黑夜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她怎么觉得那身形那么落寞?
两日的时间悄悄过去,悄无声息的,几乎没有人觉得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日!可是,对于时间,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有不同的感受;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又有不同的感受。
这两日,对于有些人只是如往日一般平平常常的两日;对于有些人却是过的太快;而对于有些人,却又过得太慢,几乎是度日如年......
这几日,薛宝钗正是这样的感受——
那日自从宝玉离开以后,她便是欢天喜地等待宝玉或者是贾府里的人来接她。那天晚上,她兴奋的一个晚上没有睡着觉,她和薛姨妈兴高采烈的议论了一个晚上,想象着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想象着即将可以穿上华贵柔软的衣衫,想象着可以享用美妙可口的美食,想象着可以躺到柔软宽大的床上,她和薛姨妈便高兴的睡不着觉。
她说,等到回去以后一定要穿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薛姨妈说,她要找手艺最好的丫头给她好好按摩;她说,她要狠劲的报复她讨厌的人;薛姨妈说,她要死死折磨当初白眼她的人......
父女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晚上直到东方鱼肚白的时候方入睡。可是第一日,她们坐立难安的等待了一整天,却没有等到贾府任何的消息,倒是等到了嫖赌又输钱的薛蟠,把母女两个人气了个半死。
这日的晚上,母女两个又没有睡着觉,可知这日晚上却不是兴奋所致,而是忧虑导致。好不容易翻来覆去熬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便又充满希望的坐在院中等待贾府的消息,可是一直等到了现在,等到了现在天色漆黑,仍不见贾府有任何的消息。
难道是贾宝玉那个囊包不敢对贾母说?宝钗支下巴,趴在一张半旧的桌子上,开始想入非非——
若真的宝玉不给贾母说,她们母女可该怎么办?她的身子不是白白的给了他?......
“我说钗儿,到了现在了,怎么一点儿的消息也没有,真是急死人了!”薛姨妈坐在宝钗的对面,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又抬头看向门口,此刻她多么希望看见贾府的人出现在门口啊!
宝钗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贾府毕竟是大家族,以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与之相比。要想娶我进门,怕是得很困难吧!”
薛姨妈眼睛一转,忽然变的精光乍现,“钗儿,我知道了,你想想看,你若是要进门,贾府必定是要做一些准备,哪里有娶亲不准备的?就算是贾府再富有,东西再多,也得收拾收拾吧,布置新房,裁衣,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我料定贾府现在定是在做这些!”薛姨妈无比笃定道。
宝钗失落的心情顿时也变的开朗起来,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她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娶亲可是大事,况且宝玉是贾母最疼爱的孙子,肯定会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这才配得上贾府这样的大户人家!”
“对对,宝玉是什么身份,哪里能有一点点的怠慢,这娶媳妇的大事必然是风光八面!”薛姨妈也连忙随声附和。
当即,母女两人都陷入这一美好的臆想之中,开始眉飞色舞的议论和想象到底会有怎样的婚礼。
......
又一个时辰的时间悄然过去,这一个漫长的时辰,长夜漫漫,对于正沉浸在美好想象中薛家母女两人来说,倒是过得很快。
夜色越来越深了,漆黑的夜色开始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夜晚里活动的人们,也慢慢的停止了喧嚣,高墙外的大路上,不再听到来来往往的行人脚步声,偶尔只听到几声狗吠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回荡,显得空旷和深远。
打了一个哈欠,宝钗伸着懒腰站起身,“娘,我困了,先睡觉了!”薛宝钗扭着腰肢向房内走去。
薛姨妈也起身,再次走到门口看了看便插上门也向房内走去。
可是,两人刚刚脱了衣服,就猛然听到一阵‘嗒嗒’的敲门声,宝钗一惊,抱住薛姨妈惊恐道:“娘,这么晚了会是谁?我害怕!”
薛姨妈安慰的拍拍宝钗的手,低声道:“不用理会,我猜应该是你那整日游荡的哥哥,咱们不管他,睡觉!”薛姨妈一提起薛蟠便有气,便呼一声吹灭了灯,摸索着到床上睡觉。
“嗒嗒......”门外的敲门声还是时不时的响起,薛姨妈的心里也开始发毛,如果是薛蟠,这个时候若是她们再不开门,定然会大嚷大叫。可是现今——
“嗒嗒......”敲门声依旧在继续,薛姨妈也有些害怕,她开始拍拍墙壁叫道:“莺儿,快去开门!”黄莺儿睡在这房间的隔壁,由于这墙壁的隔音效果差,所以深更半夜只要薛姨妈或者是宝钗一有什么事呼唤,莺儿马上就会被叫醒。
“是,太太!”莺儿迷糊不清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听起来分外的响亮!
等到听到一声吱呀的开门声,薛家母女才悄悄的爬起床,走到门边向外望去!
莺儿打开了门,几盏明亮的灯笼立刻照亮了薛家的大门口。一个丫头和两个婆子正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宝钗一眼便认出那灯笼是贾府特有的灯笼,因为贾府的灯笼做的极其别致,每一灯笼的那门口所站是何人!
但是也无所谓了,只要是贾府的人,就是好事!
宝钗一阵兴奋,来不及穿衣服便兴冲冲的拉开门跑出去。一边跑一边还抑制不住兴奋的叫道:“是不是宝玉让你们来的,是不是来告知我们婚礼有关事宜的?”
待到宝玉冲到门口,才看清门口所站的不是别人,却是鸳鸯和两个贾母最贴身亲近的婆子。
三人均是面无表情,冷冷瞅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宝钗,嘴角怎生讥诮!
宝钗的笑容僵在脸上,来者不善——
她不明白贾母派了鸳鸯和两个婆子来什么意思,可是她却懂得‘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马上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宝钗上前拉住鸳鸯的手,讨好道:“鸳鸯,你怎么来了,这么夜黑天寒的,怎么麻烦你了!”
鸳鸯本是性子耿直之人,并不喜欢一向以来八面玲珑的薛宝钗,便不着痕迹的拿开自己的手,淡淡一笑,脸上满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薛姑娘,恭喜你了!”
宝钗听闻鸳鸯的话,心里马上一阵狂喜,难道贾母同意了?极致狂喜,宝钗脸上一副极其激动的样子,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可巧薛姨妈也从房间里出来,连忙接上去问道:“鸳鸯姑娘啊,不知道你所说的喜是何来之喜?”她此刻虽然也是高兴到了极点,但是仍然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问鸳鸯。
鸳鸯虽然并不知道那晚宝玉和贾母说了一些什么,但是随后贾母就无奈和气急的吩咐她将怡红院旁边一处极其偏僻的院落收拾出来,然后就教了她一番话让她今晚上到这里来。以鸳鸯的聪明才智,她早已经猜到了其中的曲直,只是她犹自不可相信薛宝钗竟会厚颜无耻到勾引宝玉的程度。
树若无皮,天下无敌;
人若无皮,天下无敌——
摇摇头看了眼前两个心思均是一般的母女,鸳鸯心中的鄙视真是一波超过一波。她淡淡一笑,并不回答薛姨妈的话,而是反问道:“什么喜事?我想薛姨妈和薛姑娘的已经是心如明镜,有些事情,不必讲的太明白,否则丢人的不是我,而是薛姑娘?是不是?”
宝钗和薛姨妈的脸色顿时大囧,十分不自在,宝钗心里虽然不悦,但是仍然不表现在脸上,仍然是带着讨好的笑意,“鸳鸯,那你今日来使所谓何事?”
鸳鸯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步入正题道:“我来接薛姑娘进贾府!”
接薛姑娘进贾府?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句话。这句话若不细细的品味,倒也不会觉察到什么异样,可是薛宝钗是什么人?论斗心机,可是没有几个人能比过她!
她可是觉察到其中的异样了,为什么不是‘娶薛姑娘过门’或者是‘找薛姑娘商量过门之事?’
这其中定有蹊跷!宝钗连忙急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以说的明白一点吗?”
鸳鸯不耐烦的看看天色,没好气道:“薛姑娘,你不是一直都想嫁给宝二爷吗?如今如愿了,你就赶快跟我们走吧,免了误了时辰,老祖宗归罪!”
宝钗刚才猜疑连连的心这会儿听闻鸳鸯这句话又马上定下来,难道今晚上就要举行婚礼吗?宝钗不禁有些飘飘然,开口便问道:“天色这么晚了,这婚礼可是人生的大事,怎么不等到明天进行啊?”
鸳鸯不禁笑了,这薛宝钗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原来她竟然一直在误会自己的意思,冷笑着,鸳鸯再次开口道:“我说薛姑娘,在贾府,纳一个小妾是不需要举行什么婚礼的,这难道你不知道吗?”
什么,薛宝钗一下子惊呆了,她不可思议的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凳子上!什么,小妾?她一直以来都以为会是宝二奶奶?为什么会是一个小妾?
难道她辛辛苦苦谋划,失去清白的身子换来的,就只是一个小妾的位置吗?
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如果真是一个小妾,那以后的生活还怎么过啊?在贾府,小妾的位置极其低下,就拿探春的亲娘赵姨娘来说,她竟然连一个贾府的大丫头都不及!
“不是要娶我进门吗?怎么又变成了小妾?”宝钗愣愣看向鸳鸯,忽然上前掐住鸳鸯的脖子,“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子可是已经给了宝玉了!”
“咳咳......”鸳鸯使劲推开近乎疯狂的薛宝钗,忍不住轻视道:“薛姑娘,你也不想想,贾府是什么地方,你一个臭名在外的人,老祖宗肯答应让你进府,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宝二奶奶的位置,只能留给一个家世好,身世清白的姑娘!”
“我姐姐呢,我姐姐她没有说什么吗?钗儿可一直都是她相中的媳妇!”薛姨妈此刻也傻眼了,只能跟着宝钗一样,双目通红的看向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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