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荒野,那缕赤红的游魂在走着。
血红。
血红。
天是红的,し??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风也是血红。
连它也是血红的,融入其中,毫无痕迹。
游魂不知日月,也没有冷热,它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想去哪里,哪里也没想去。
它感觉好累,好累,好累。
但它还是在走着。
为什么要走?它也不知道。它只知道,它不能停下。停下……停下又会怎样呢?
这里什么也没有,它在等什么呢?
它没在等什么,什么也没在等。那它为什么还要走?
游魂慢慢地停下。
麻木,僵硬,呆滞。
啊。
它不想走了。它想睡了。
很奇异的,这一刻,它并不觉得很累,只是忽然觉得,就停下来吧,就停下来吧,不要再走了,再走也没有意义,我就睡在这片凝固的血红里,很快,很快,连我也凝固其中,那会,温暖的吧?像拥抱一样。
拥抱?那又是什么?
是能吃的吗?
它不太饿,又或者说,它已经忘记了饿。它总是重复一些很无用,很无用的念头。
现在,它连这些念头都没有了,它很想睡,想睡。
它昏昏地停下,昏昏地凝固,风声一如既往的安静。
它不再狰狞,痛苦,挣扎。
它开始感到舒服。
我要睡了。
“当啷——”
是细碎的水声?
“当啷。当啷。当啷。”
不,铃铛声。
咦?它怎么会听得出来?铃铛……铃铛又是什么?它从哪里传过来的?它又开始重复思考。
好痛。好痛。
它不该想了,这些无用的念头无孔不入,总是折磨它,总让它不舒服。
可它还是呆呆地仰头,努力地,望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很远,很远的一座山,最上面,长着一颗枯萎,枯死的大树,黑的,焦黑的,在那血红的天幕下,它清晰看见了一杆生锈的长枪,枪头,那枪头,系着的那一颗水银铃铛,以及血红,血红,长长,飞扬的嫁纱。
……谁的?
血赤般的游魂呆呆地望着。
它绞痛地想着,漆黑寂静的地方突然闪过某些画面。
我。
我的?
是我的?!
是我的!!!
枪锋暗钝,那一抹鲜红色高高荡起,似乎就要被风催走。
不准。不准。
不准你们带走她。
游魂张了张嘴,嘶哑,发不出声音。
那可是我的!
是我的!!!
汹涌,尖嚣,癫狂,有什么破土而出,拔节生长,摧毁着这片令它逐渐舒服的天地。
也正在绞碎着它。
可在这种摧枯拉朽的秩序崩塌中,它竟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尽管那种反复回响的痛苦令它扭曲,崩溃。
它从陷落的泥沼中拔出自己的腿骨,它张开变形的手臂。
长久的遗忘中,游魂陡然生出想要抓住什么的念头。
游魂跌跌撞撞,朝着那座山走着,越走越急,它总在摔,总在爬,但风拖着它,它们无声又灼热,像是护送,又像是指引它抵达某处,它借着这股猎猎的风,它开始跑,越跑越快,身后的猩红天地也逐渐扭曲,它们抓挠着它,撕扯着它,吞噬着它,要将它困在原地。
可游魂眼里只有那杆枪,那片纱,那只铃铛。
要快!要快!要快!
它迅疾如流星飞电,疯狂又急切。
呼哧,呼哧,它感到了灼痛,那种贯穿似的撕心裂肺,如急火滚落。
好累!好累!好累!
可它不能停下!
那座山好远!
好远!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疼了多久,赤红游魂翻山涉海,它终于驰奔到了那座山头,跑到那一颗黑的,焦黑的枯树下。
它高高地招手,高高地跳着。
“当啷。”
第一次跃起之际,它触碰那颗铃铛,脆声很响。
但还不够。
第二次再度跳起,它紧紧握住这颗铃铛,摘到手里,游魂油然生出一股极其饱满的、无憾的满足感。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念头,它小心翼翼摊开来看,那铃铛格外小巧,竟是一枚浅蜜蜡色的核桃,雕琢着镂空龙纹,红绳编串,更重要的是,它系在一截软嘟嘟、白汪汪的婴儿L手臂。
赤无伤怔怔地低头。
这是什么?
能吃的白胖糕糕吗?
不……不对。
赤无伤又呆呆抬头,不再是血红焦黑的天地,泯泯棼棼,无数变幻流光瞬间刺入双眼。
刹那,万物复苏,草长莺飞,那些尘封的,遗忘的风,光,水,色又一次穿透他。
从暗黑赤红到彩光斑斓,赤无伤迟缓地触摸这些虚幻的光斑。
他开始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
起先是碎碎的落雪声,泠泠的急雨声,潮湿的水雾缓缓渗进他的身体,天高云阔处鹰啼嘹亮,寂静峡谷中也有游鱼唼喋,从热烈的昂扬到窃窃的幽静,暗流礁石又汹涌着蓬勃的生命,它们或是澎湃或是细缓拍击着他的耳器。
他从未这般,前所未有感受这新天地的脉搏,强烈跃动在他的血液里。
伴随着几声惊雷,草木生发的清新腥涩气又唤醒他的嗅觉。
他从血红的残阳里醒来,昏暗双眸渐渐拨开阴翳。
此时,他正在坐在一座青铜龙凤鼎里,周围人声鼎沸,尽是一些绮罗华裾、气度非凡的男女,面孔对他而言是极为模糊陌生的,周身漂浮着朦朦胧胧的光斑,而掌中的桃核铃铛光滑细腻,
含着一股淡淡的油脂香气,他有些仓惶,将核桃攥得发紧,指头就陷进那软软的手背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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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错的,这是郑阴萝。
这小姑奶奶幼时脸儿L极乖,甚至可以说一句白白胖胖,比那些抱荷花小鲤鱼的年画娃娃还要人畜无害。
他幼时就是被她这副无害面孔坑得都爬不起来,一天二顿喊哥哥救救,哥哥捞捞。
赤无伤盯得双眼痛涩,也舍不得眨眼。
他以为他忘了。
但事实上,他记得很清楚,有关郑阴萝的一切,他总记得分毫不差。
他记得千岁的郑阴萝,在降死圣境里,她的剑锋绝情贯穿了他的心脉,他以为这就是终结。他记得百岁的郑阴萝,在烈烈罡风里,她从光辉灿烂的凤凰神台朝他坠冲过来,他更以为那就是永恒。
以及,现在这个,周岁的郑阴萝——
她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软嫩桃粉的尖心脸颊,弯弯柳枝的黑浓俏眉,初初长成的樱红唇珠是美人胚子的标志,还有那一头天生就浓密乌亮的黑发被巧手挽编,数根辫子缠着白绒绒的花棒,错落有致垂在脑后,好似养了两只垂耳小雪兔,怯怯躲在她耳边偷瞧世人。
她脖颈戴着真珠璎珞,摆着一条流光溢彩的鹅黄八仙花小裙,嘴里正叼着一只壮实的布老虎,翠绿蛇眸滴溜溜望着四周,搅动着几分坏心眼。
活脱脱就是郑阴萝当时周岁的小模样!
他化成灰也记得!
他对她实在太熟悉了,融入骨血的,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辨认。
乍见这种斑斓天光,他痛得几乎流泪。
“啊呜。”
大约是他握着铃铛太紧,把小郑阴萝的胳膊扯得生疼,她毫不犹豫张嘴,那只布老虎掉下来,俩粒小尖牙刺着他的手腕。
真实的痛感瞬间击中了他。
是!活的!郑阴萝!
嬉笑声,打闹声,恭贺声,细碎又热烘烘灌入耳中。
我又一次重回世间。
那一颗飘荡在空中的心终于落到实处,赤无伤骤然爆哭。
“节节!节节!节节!节节节!!!”
刚降生的雏凤凭着本能鸣叫起来。
阴萝:?
她就浅浅咬了两口而已,要不要骂她这么脏啊?
阴萝也回骂。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吼!”
骂得嗓子眼发疼,阴萝捡起布老虎,嫌弃塞他嘴里。
哼!直接消音!
小雏凤不哭了,但阴萝的八仙粉团小花裙遭殃了,被他濡得湿润润的。
阴萝:?!
她难以置信抬起眼,气得直发抖,重来一次,他还敢尿她身上?
后者心虚脸红,避开了她的谴责目光。
“……节?节节。”祖宗,你听我狡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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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他的辩解并不能取得祖宗的谅解,于是那一阵惊天动地的龙吟声后,他又被姑奶奶拳打脚踢了一顿。
赤无伤:“……”
行吧,是他欠的。
于是小凤皇放弃抵抗,坑底躺平,任由她狂风暴雨似地发泄。
可是,真好,真好,他竟还能被她揪着耳朵打,这种拳拳到肉的痛感……真是,真是太痛快了!
小凤皇:“节节!节节!节节节节!”打吧!打吧!我爱祖宗!祖宗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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