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完婚当天,褚惜茵看着那一对拜堂成亲的新人,心中酸涩不已。
等到深夜,宾客都在外头喝酒,她悄然到了新房,推开了窗,对着那披着盖头的美人深情呼唤,“宜哥儿,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只要你愿意,今晚我就豁出一切带你逃!”
还没说完,就被一脚飞踹在地,她门牙松动,登时头晕目眩,惊怒交加,“谁?!”
“速把这淫/妇拿下!”
小小姐郑淑一身红服,金珠银线交织,华灿夺目,她漠然道,“想来她是饿了,拿一盘狗饭给她,吃完再送她回侯府!”
褚惜茵又急又怒,“郑淑你敢?”
阴萝亦是冷笑,“听听,听听,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九小姐,多么不知廉耻,还敢怂恿我夫郎私奔!”
褚惜茵愤然,“你懂什么是真爱吗?你强娶他,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这些封建小公主只顾着自己快活,哪里管旁人死活呢!宜哥儿分明是倾心他的,只恨公府强取豪夺!
阴萝:“我管他愿不愿意呢,反正他都要成我的人,我偏爱吃强扭的瓜,不行?”
褚惜茵噎住。
见她还要放屁,阴萝又伸出两根手指,“三盘,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走,拖下去,别扰了我!”
“郑淑你别太过分——”
“四盘!捂嘴!”
“呜呜!”
拖曳声与脚步声逐渐远去,新房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火烛噼啪剥落的声响。阴萝快步走进去,掀了那盖头兴师问罪,“你听到吧?怎样喔?要不要跟他私奔呀?我也赏你吃一碗狗饭得了!”
练星含心中暗恼那没脑子的搅了他的洞房花烛,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当即站起来。
“我本就不想嫁给你,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愿意跟她同甘共苦——”
他也算多少拿捏这小霸王的性子,口味特殊,就爱抢别人盘里的!
嘭的一声,他果然又被扔进床帐里。
水红喜被松软无比,倒是一些花生桂圆压得他不舒服,随后他双腿也被钳制,底下的桂圆因为重力陡然破碎,小小姐那明艳的容貌在昏暗的红帐间更添几分诱惑,“哼,同甘共苦?”
“行啊,今晚我定叫你吃尽苦头,看是私奔苦,还是在我掌心下讨活苦!”
她还从袖里取出了一只鲤鱼模样的玉钥,练星含只看一眼,就脸颊滚烫移开了目光。
男子出嫁当日,都会戴上一只鲤鱼小笼,只等新婚当夜,妻主从娘家人那边取来钥匙,亲自解开,从此鱼水甜蜜,再不离分。
练星含蜷了蜷脚趾,想要收回长腿,被阴萝抓着强行分开。
她恶声恶气,“再挣扎试试?你也想吃狗饭是不是?我亲自喂你吃要不要啊?不知死活的东西!”
娇贵少爷又被她的狠话气得哭了,脸儿埋进枕被里,颊边晶泪颗颗滚落,黑发解了发冠,落了满床,似一池池的紫莲盛开
,又是小船般被她荡来荡去的,脚踝渐渐绷得紧了,从青白到粉紫,他肺腑灼火,忍不住张唇微喘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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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星含:“……”
是时候祭出本少爷的看家本领了!
练星含:“呜呜。”
阴萝见他哭得死去活来的,又是痛骂一顿,结果他哭声更大了,还招来房外嬷嬷的询问,后者更是委婉劝她,作为妻主,要对初次圆房的少年男子多些耐心。
练星含睁着泪眼看她,还点了点唇,“呜呜,呜呜。”
阴萝:“……贱人,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
她骂完,还是捏着他脸亲了下去。
练星含把枕头推开,微微调整了姿势,仰着脖子,让她能吻得更深,舌头偶尔不经意,软软搅弄她,把人勾得心痒痒的。
阴萝跟着他胡闹到第二日。
天亮,沃儿进来伺候。
见少爷浑身没一块是好肉,脚踝膝盖青青乌乌的,那唇就跟被马蜂叼了似的,高高肿起,沃儿抱着少爷又是大哭一场,“呜呜,我可怜苦命的少爷,怎么就,怎么就摊上这小阎王爷了呢!”
少爷也呜呜哭着,很是孤苦伶仃的样子,“我就一条贱命,被她糟践惯了,还能怎样?认命罢了!”
说完,少爷用帕子掖脸,同时还不忘记嘱咐沃儿,“今天就穿那件绣五毒纹的亵裤,那可是请佛祖开过光的,不要拿错了,否则这一年我会从床头倒霉到床尾!”
沃儿:“……啊?喔喔!”
再说褚惜茵,她得罪了英国公府的小小姐,等于是把公府上下都得罪透了,与大公子郑慕宁的婚事自然告吹。
侯府怕公府追究,赶忙为她又挑了一门婚事,这次低娶的是伯爵家的嫡次子,容貌才华都平平无奇,很不得九小姐的心意。
等练星含怀上阴萝的第一胎时,这位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九小姐闹了幺蛾子,她跟着伯爵府另一个颇有美色的庶子私奔去了,没过两三天又被抓了回来。听说经过一番绝食抗争后,那美貌庶子被一顶小轿子送进了侯府。
又没几个月,九小姐在青楼邂逅了花魁,又抛下家中的妻妾跟人私奔了。
嗯,没错,隔日侯府又抬进了一顶小轿子。
街头巷尾都很热闹,打赌这位九小姐要多久等到第四双人。
此时,沃儿正给孕吐不止的少爷捏着抽筋的腿肚,小声说,“还好您当初没有跟九小姐,唉,还以为九小姐是不一样的女子,没想到也是口头说说的!果然女子皆薄幸!不过少爷,咱们真的不给小小姐纳妾吗?”
“不纳!”练星含吃了颗酸梅,淡淡道,“她敢在外头偷吃,我就带着孩子一尸两命!”
沃儿没说话了。
少爷嫁进公府也快三年了,有了主
君的照拂,又有小小姐兄弟姐妹的维护,在公府内倒是活得很滋润,不过外头都在传少爷拈酸吃醋,是个尖酸刻薄的妒夫,三年都不肯松嘴纳妾事宜,不只是月事来了不让小小姐睡别院,如今怀孕也要拘着小小姐在他房中安歇。
沃儿发愁,“可您毕竟怀着呢,万一小小姐想要,那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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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星含还想起沃儿曾经说过的伺候,他漆眸又冷了冷,像暗里的毒蛇窥伺着敌手,“怎么,你这样殷勤,也是想要跟她了?”他刻薄道,“你我主仆一场,你若真想,我替你想想办法?”
沃儿吓得原地起跳,连忙摇头,“天哪,少爷,奴可没有您舍身割肉喂虎的英勇气概,咳,奴是说,奴还是想平平安安的,经不起大风大浪!”
练星含心头宽松,又觉得腿间一热,他脸色微变,“快!快传医人!我要生了!”
大约是头胎,发动得比较慢,又因为少年男子的骨盆较为狭窄,竟隐隐有难产的迹象。
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沃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少爷,少爷,求您睁睁眼,您别丢下我啊!”
练星含也是痛得昏昏沉沉,湿发黏在额间。
他仿佛被抽离开来,冷漠又麻木听着满屋子的脚步声,交谈声,以及小厮担忧的抽噎声,最后他的余光隐约窥见了一角鲜红衣摆,她在他耳边道,“你要是这样去了,我就给孩儿娶个刻薄后爹,到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心疼死你!哼!”
“……混蛋你敢?!”
他陡然被灌满了力气,美眸怒瞪,那眼刀简直要爆射到阴萝的身上,将她捅得稀巴烂。
数日后,练星含抱着皱巴巴跟猴子似的双胞胎姐妹,仍对阴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怕主君亲自来劝,也没能缓和小夫妻俩的矛盾。
但你要说他们生分了吧,六小姐夜夜都留宿小主君的房中。
让沃儿奇怪的是,少爷原本是要亲自喂养两位尊贵姐儿,不知怎么又改了主意,竟舍得松口,请来了两位福气深厚的年轻丈夫来喂养姐妹俩。
沃儿还听说男子生育之后,那里会涨疼得生不如死,但少爷没说,他也没出嫁,脸皮薄,就当不知道,毕竟那贴身的衫儿少爷都是亲手洗的,从不让他们碰到,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倒是小小姐,总是很殷勤,比少爷怀孕之前粘得更紧,每日要跟少爷午睡小憩一番。
少爷坐月子的时候,那俩年轻丈夫轮流起夜喂养,再多的补品吃着,都被姐妹儿闹得瘦了,不得已又请了一位,少爷倒是被小小姐搂着整夜好睡,不出半年消瘦的脸颊就养出了软肉,很是光彩照人。
又过三年,沃儿也成了亲,做了内院管事,而少爷接过公府六房
的管家权,养出了管家主君的威风。
这期间,少爷停了避孕汤,很快就生了一对虎头虎脑的双胞胎兄弟出来,家资丰厚,又有子女傍身,六岁起就无依无靠的少爷在公府中是彻底站稳了脚跟,沃儿既感欣慰,又觉骄傲。
不过他们这小猫三四只,是比不上九小姐的多子多福的。
沃儿还探听了一耳朵,说是人家的庶子两只巴掌都数不完,沃儿又是唏嘘不已。
这天,秋高气爽,侯府九小姐又看上了大相国寺一个俊俏小和尚,天天跑来蹲点,不曾想遇到了英国公府六房的出行。
在前头的,是开路的壮实仆随,浩浩荡荡,随后才是正主。
那青年男子高束着紫烟缎般的墨发,银霜葡萄色的软缎裙袍,尽管长了一张艳丽无边的面孔,气度却周正得很,甚至略带一丝清寒之色,分明是极为纤细的腰段,竟然一手一只小肉弹,还能面不改色走完数段台阶。
小肉弹们就跟屁股长毛似的,在年轻父亲怀里东扭扭,西撅撅,半刻都不得消停!
后头的仆随们则是双眼瞪得极大,仿佛随时都要纵身飞扑去接小少爷们。
青年男子身边则是两个女童,皆是七八岁,眸子灵得很,左边的还笑嘻嘻打趣紧张的沃儿,“放心吧,父亲这臂力好得很,上次我还瞧着母亲坐在上头被父亲喂饭呢,半点都不晃!”
沃儿:“……咳咳!”
二姐儿,这种是可以说的吗!
“……宜哥儿。”
九小姐如坠梦中,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呼唤着练星含的小名,“还记得那年,你提柳花灯——”
她还没说完,就被右边的女童抽了一鞭子,“哪里来的野狗,竟敢冒犯我父亲!竟是不知死活!”
褚惜茵痛得龇牙咧嘴,高高扬起手掌就要教训这公府的小奶狼,但迎着女童那冰冷的眼神,她蓦地怕了,这是个皇权至上的腐朽世界,她只是个侯府小姐,哪里比得过公府的位高权重,那六房郑淑如今都入阁拜相了,连母圣都要依仗她!
郑淑可是睚眦必报的,要是这事儿传回她耳中——
她绝对会被郑淑扒皮抽筋塞狗饭的!
褚惜茵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尾,她那巴掌转了一圈,扇到自己脸上。
“是,是小人喝醉了酒,胡言乱语罢了!贵女不要同我计较!”
练星含只是轻飘飘睨了她一眼,根本不放在心上,领着一行人进了大相国寺,他生了两姐儿两哥儿,此生已是足够,今日是来菩萨面前还愿的。
佛殿里,宝华香国高悬,檀香阵阵缭绕,他放下年幼的哥儿们,让仆随们好好看顾,自己捻起三根线香,淡淡闭目。
再睁眼,已是一片虚无血红界域。
练星含的漆鸦眸也迅速染成玫瑰血色,那一股润泽动人的晶光迅速褪去,变得空洞寂然,他重新返还现实,坐在了一尊爱欲王座上,玫瑰色的绸缎带将他紧紧缠绕,周围弥漫着死寂停滞的光阴。
他唇角凝着冰冷的嘲讽。
天去追逐祂的永恒,却将他抛在了永恒腐烂的昨夜。
“父亲,又一个十万年的石火梦身,您也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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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星含凝眉,看向魔碑,“神天他们不管?”
魔碑:“……”
哪能不管呢,这两位姑奶奶一位是神道天种,一位是魔神真种,从她们在六界行走开始,天的遗子身份就隐瞒不住了,很是引起一番腥风血雨,神天简直就在她们后头一路收拾烂摊子,当然魔域也没闲几分。
大家兵分两路救火,勉强能稳住局面。
只是,向来是这两位祖宗欺负六道,魔碑都不敢细说她们的功绩。
练星含顿时了然,从袖袍里拖出两方墨砚,“这是为父凝练的破界境石,你们拿去玩儿吧,注意保全自己,哪儿玩都行,为父暂时还未能抽身离开。”
“爹爹!娘亲不会回来了!”
“她要回来早就回来了!您是要将所有的年岁都耗死在这一场旧梦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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