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圆,天地寂静,萧阳躺在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街道上的情景在脑海中反复浮现,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这哪是什么羞涩害臊,需静心缓和,一切皆有意而为,否则,何以自己竭尽所能,都始终难以追及触碰。
他不知道当时夏欣究竟是何想法,也许是尝试,也许是……试探,最终,还是没有发生那个曾让他一次次苦心愁绪的可怕场景。
他很庆幸,但真的很怕,这回没有,可是下回呢?
在将来的某一天,是否真的会面临这种场景,夏欣就那样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无论他在身后如何苦苦哀求都不愿回头,即使拼上性命亦是徒劳,无法追及,无法挽留?又或者,在将来的某一刻,夏欣就那样一声不吭,始料未及的悄然离去,自此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倘若如此,又待怎样?
是否会心灰意冷,怪罪对方何以如此绝情?是否会爱极生恨,质问对方何以要弃他而去?
想到这里,萧阳无声苦笑,怎么会呢?于她尽皆亏欠,都是咎由自取,何来资格怪罪,何来资格生恨,不过遗憾至终,愧疚至死。
他曾尝试斩断,才发现根本无能为力。
不能。
不愿。
不舍。
……
种种皆为恩,处处都是情,只会越陷越深。
萧阳怀疑,他的道心是否早已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破碎殆尽,如今取而代之的,其实是这个似乎已经可以比肩自己生死性命的女子。
他越发害怕,怕夏欣离去,尤其是悄无声息的离去,以至于历经今晚之事后,只要对方没在自己视线内,他便感到惶恐与不安,生怕某个看不见的瞬间,那个女子就会突如其来的凭空消失,犹如大梦初醒,回首再找不到关于她的一丝蛛丝马迹。
他甚至觉得,倘若结局终究注定,夏欣离去之日真的到来,一切皆为枉然,万般不可挽回,自己或将心境破灭,一蹶不振,就此道行大跌,永世堕落沉沦。
他幽幽一声叹息,隔窗望月,心神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多时,萧阳起身下床,走出房间,停留在隔壁门外,伸手想要敲门呼唤,又缓缓放下,始终犹豫不决。最后,他无声离去,登上九楼,独自来到屋檐上,迎风向月,怅然而饮,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
此时,苏诚早已回到一楼房间,庭院里空空荡荡,清风卷起数枚枯叶,飘荡向后方的林子,沉寂在某棵树冠上的生命宝树睁开双眼,看着通天楼上那道心神凌乱的月下孤影,叹息不已,“前后至深,何以抉择?前者心安,后者愧疚,后者先成,前者不忠,既定的命运走向,谁都无法改变,重逢与否,以待将来,若你渡不过那场心境大劫,那这注定会是一场苦情悲剧。”
“又在这里借酒消愁。”良久后,屋檐下的回廊处忽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
萧阳掌指一颤,手中墨绿葫芦险些掉落,他急忙偏过头去,努力擦拭脸上的泪水,做着一些无意义地掩饰。
回廊上,夏欣脚尖轻踏如蜻蜓点水,雪白身影腾空而起,似那九天神女扶摇直上,又于月下转身,若翩然起舞,最终缓缓坐落在萧阳身边,强势而霸道的扶住他的脸庞,正对着自己,柔和的声音,好像徐徐春风,潺潺溪流,“真是个爱哭鬼。”言语间,她以两根白皙柔嫩的拇指擦拭着对方那双通红眼眶下的余留的泪痕,一遍又一遍。
萧阳望着她的眼眸怔怔出神,好半晌才回应道:“我不是。”
夏欣松开双手,没说话,只是一把将他手中的墨绿葫芦抢走,自顾自地小口斟酌。
萧阳见状也默契的不作声,静静目视眼前女子,思绪缓缓平静,心神渐渐安宁,他蓦然一声轻笑,扭头揉了揉双眼,自乾坤袋内取出一坛“酒香楼”的头等招牌“桂树酒”,揭开坛封,接连畅饮。
夜幕上的星光初显朦胧,而那轮皓月依旧皎洁明亮,屋檐上,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悄无声息地相互紧坐在一起,彼此间心神祥和宁静,又仿佛各自拥有万千思绪。
恍惚间,夏欣忽然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说出了一个曾经她想说,却被萧阳伸手强行堵回去了的问题,“假若有一天,我真的离你而去,你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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