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的惨烈嘶鸣传来,唐敖睁眼一看,下意识的长出一口气,只见那辆马车的车厢已经破开,拉车的马儿前蹄跪倒。
只差一点点,整辆马车就要栽进湍急的山洪中。
唐敖小跑着来到马车前,发现驾车的车夫额头出血,侧脸趴伏在车辕上,嘴里哎哟哎呀的叫唤着。
再看车厢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搀扶一个中年人,中年人肩上还背着一副很重的包袱。
“不要往前面动,车子会翻进水里,把手给我。”唐敖伸出小手,和车厢里的男孩手拉手,费尽力气将两个人慢慢的扯拽出车厢,又把受伤的车夫挪到安全的地方,四个人已然被浇成落汤鸡。
此时雨势越来越大,山洪暴发,停留在沟壑旁的马和车,被湍急的水流卷走,马儿的悲鸣很快消失,看着这一幕的四个人,无不色变,同时又庆幸不已。
十岁左右的男孩,朝唐敖躬身施礼,语气稚嫩却诚恳:“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挥舞双手
提醒,我们此刻已经丧身山洪,此情恩同再造,我等没齿难忘。”
唐敖急忙回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岂能见死不救,几位衣衫湿透,车辆损毁,不如先去山脚下的生化寺暂时歇息。”
“原来是位小师傅,既有寺庙,我等当然要敬一炷香。”中年人似乎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顺着唐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片片红墙碧瓦。
唐敖古道热肠,头前引路,一行四人在雨中快步来到生化寺,敲开寺门,两个小沙弥见是唐敖,不敢怠慢口称师叔。
因为拜虚彦为师,唐敖在生化寺内的辈分很高,势利眼的知客僧法震,如今见到唐敖都会称呼一声师弟,唐敖领进来的人,小沙弥自然不敢给脸色看。
“我去烧些热汤,免得三位施主染上风寒。”唐敖如今对风寒甚是畏惧,因为虚彦师父如今还在受风寒的折磨呢!
当唐敖端着热汤回到禅房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服,那个唇红齿白的男孩子,正在小心翼翼的整理着十几本书籍,看到没有被雨水浸湿,长长松了口气。
三人对唐敖又是一番感谢,并且自报家门,唐敖才知道一行三人,两主一仆,中年人姓骆名履元,童子姓骆名宾王,家仆叫钱伯。
骆履元京试中第,被授予博昌县令,携子带仆心急回乡通报喜讯,没想到欲速则不达,如果不是唐敖示警,后果难以想象。
骆履元说话文绉绉的,略带一点读书人和官人的清高,钱伯受伤精神萎靡,反倒是刚刚脱险的骆宾王像个没事儿的人,和唐敖聊的很是投缘。
唐敖在生化寺,除了虚彦师父对他关爱有加,其他僧人对他不冷不热,同龄的小沙弥们更是不敢和师叔辈的他闲谈说笑。
乍一遇到性格外向开朗的骆宾王,直觉
的对了脾气,时间不长就像认识了好多年的玩伴朋友。
骆宾王看到唐敖摆放整齐的书籍,双眼放光道:“唐敖,你这里竟然还有四书五经,可否让我看看?”
唐敖并不知晓虚彦师父给他的这些书籍价值几何,更不知道在此时的读书人眼中,这些雕版印刷的书籍多么可贵,脱口而出道:“你喜欢吗?可以送给你一本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骆宾王听到唐敖要送他一本雕版印刷的书籍,脸色微红。
这对读书人来说是一份重礼,萍水相逢受之有愧,何况唐敖刚刚救了他们的性命呢!
骆宾王看到自己的十几本书,眼前一亮,拿起其中一本非常薄的递给唐敖:“唐敖,这是我写的诗,送给你。”
唐敖熟读经史,自己却不会写诗做文章,觉得骆宾王比自己厉害多了,双手接过诗集,翻开后第一页上写着一首五言绝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
读着这首诗,鲜活的画面在唐敖的脑海浮现,顿感骆宾王诗句的绝妙,生动活泼。
往后翻看,每一首诗的水平都不亚于第一首,唐敖第一次接触诗文,而且还是同龄之人所写,当即爱不释手。
两个稚子正在构筑属于他们的纯真友谊,骆履元看到外面急雨过去,天空放晴。
回乡心切的他开口道:“宾王,我们还是回城吧!雇佣一辆马车,钱伯的伤也要找郎中诊治……”
“再呆一会儿,唐敖说要把这本书也送给我呢!”骆宾王爱书如命,对唐敖的藏书喜爱不已。
骆履元见唐敖将一部《周易》塞到骆宾王手中,突然想起骆宾王名字的由来,正是周易中的典故,不由得摸摸怀中一物。
唐敖救人在先,赠书在后,看来只能用怀中之物来答谢唐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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