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巧巧甩去鬓角汗珠:“急什么?”她脚尖碾碎土块,“那腌臜货不是扬言要让我在村里待不下去么?”山风卷起她束发的青布带,露出颈后淡红的抓痕。
日头沉到老槐树梢时,篱笆歪歪扭扭圈出半亩地。余巧巧拍去裙摆上的草屑:“西头那片野栗子快熟了,明儿”
“寅时三刻,后山见。”晏陌迟打断她的话,弯腰捡起块带齿的石片,“用这个卡榫头更牢靠。”转身时袍角扫过新栽的忍冬藤,惊起几只蓝尾鹊。
余巧巧摩挲着石片上的纹路,忽听山脚传来哭嚎。
余狗蛋又在砸灶台,陶片崩裂声混着咒骂,惊得归巢的乌鸦扑棱棱乱飞。
她望着渐暗的天色,勾起嘴角。
余巧巧将晾晒的草药收入竹匾:“明日进城采买油布,你也该去书肆挑几册开蒙用的典籍。”
晏陌迟正往驴车上捆扎麻袋,闻言指尖在粗麻绳上打了个结:“记得明日要赴梅家老夫人的寿宴。”
“我想去金家苗圃陪元宝。”余巧巧截住话头,青布围裙沾着几片忍冬叶。
晏陌迟望着她发间晃动的木簪,忽然想起那日在园子里见她蹲着哄元宝的模样。
“你去呗,梅家那边我自有说辞。”他掸去袖口草屑,驴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飞檐下麻雀。
翌日天光微明,老窦家的小毛驴已拴在篱笆上啃草。
康婶捧着彩线包袱追出来:“红色要染嫁衣的那种朱砂色!”
余巧巧应声时,晏陌迟正将最后捆油布的麻绳勒进凹槽。
东大街书斋的墨香混着陈年樟木味扑面而来,余巧巧摸着柜台裂缝里嵌的碎砚台,看晏陌迟修长手指掠过《千字文》泛黄的封皮。掌柜的算珠噼啪作响:“三册共七百八十文。”
余巧巧指尖捏着荷包发颤。前日卖粮得的银钱,此刻在粗布荷包里轻得好似柳絮。她拽着晏陌迟退到楹联底下,竹帘透进的日影斑驳落在两人衣襟:“当真非买不可?”
“开蒙须得这三册打底。”晏陌迟袖口露出的半截腕骨沾着墨迹,像是早年在书院留下的旧痕。见余巧巧咬着唇不吭声,忽然想起那日她拒绝珍珠时挺直的脊背。
铜钱坠入钱匣的叮当声里,余巧巧数出最后七枚铜板。掌柜笑眯眯递过蓝布包的书册:“娘子好福气,这般疼相公的。”
“还剩一文。”余巧巧攥着空荷包转身,正撞见晏陌迟倚着门框挑眉。春阳将他玄色直裰镀了层金边,衬得眸中笑意愈发清亮:“金家苗圃的腊肉饭滋味甚佳。”
“要你管!”余巧巧绢帕在掌心拧成麻花。巷口飘来炊饼香,她忽而想起元宝前日念叨的麦芽糖。如今这一文钱,连串糖葫芦都买不起。
晏陌迟望着她疾步远去的背影,袖中珍珠串滑过指尖。那日她将珍珠扔回木匣的模样又浮上心头——发间荆钗随动作摇晃,比梅家小姐的步摇还晃眼。
货郎的铜铃铛撞破午后蝉鸣时,余巧巧正数着荷包里最后一枚铜钱。
竹扁担两头箩筐晃晃悠悠,插满彩纸扎的绒花:“新熬的麦芽糖嘞!三文钱能甜半个月!”
“要块松仁糖。”余巧巧将铜钱拍在青石板上。货郎揭开花油纸,糖块裂成两半的脆响惊飞了树梢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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