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以她为原型创作的小说,她还能拒绝不成。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胡为民的问题像开闸的洪水:文工团早餐吃什么?练功服多久发新的?老乡们最爱看什么节目?
龚雪从没想过那些艰苦岁月里的琐碎细节,在某个人眼里竟会成为珍宝。
她讲到第一次独唱紧张的忘词时,胡为民笑得钢笔都拿不稳。说到寒冬腊月在露天舞台演出,冻得拿不住道具长枪时,他心疼的眉头拧成一团疙瘩。
“雪姐,你们辛苦了!”胡为民感慨道。
龚雪脸颊微微红润,轻声道:“辛苦是真的,但相比辛苦,收获更多。我很感激那段经历,要是没有文工团时的磨砺,我肯定达不到现在的高度。”
“雪姐,你当时...担心吗?”胡为民突然问,“毕竟,从军可不比上山下乡。”
龚雪怔住了。她望着窗外的夹竹桃,那些深埋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深夜躲在被窝里哭着想家,训练结束后时,和同宿舍姑娘玩闹时的场景,还有第一次收到观众掌声时涌出的热泪……
“有一点吧。”她轻声说,指尖摩挲着水壶上褪色的图案,自嘲道:“但站在舞台上,看见台下观众们黑压压的脑袋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就只剩下紧张了。”
胡为民的笔尖悬在纸上,一滴墨水晕染开来。他望着龚雪侧脸柔和的轮廓,让这么一个江南秀美女子成长到这一步,她付出的比他想象的更多。
“雪姐...我最近可能会经常来叨扰你了。”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的经历,对创作非常重要。”
龚雪转回脸,正撞上他专注的目光。阳光透过她耳际的碎发,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突然想起昨天张力微说的话:“雪姐,你最近笑得多了。”
“随你。”她抿了抿嘴,又悄悄把凳子往他那边挪了半寸。
走廊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笑。
张力微带着几个女演员推门而入,看见两人几乎头碰头地凑在一起,立刻夸张地捂住眼睛:“哎呦喂,雪姐,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龚雪像触电般弹开,耳垂红得能滴血。。
“我们是正经的交流文学创作!”胡为民干咳一声,辩解道。
张力微促狭地眨眨眼:”是是是,收集写作素材嘛。“她故意把”写作素材
"四个字拉得老长,“不过胡作家,你昨天和我们雪姐跳交谊舞也是在交流创作吗?”
"张力微!
"龚雪抓起练功鞋作势要扔,引得女伴们笑成一团。
胡为民趁机把手稿塞进包里,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龚雪的水壶,两人同时伸手去接,指尖在军绿色壶身上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雪姐,我该回去了。”胡为民压下心中的悸动,若无其事地问:“嗯,明天我再来的话,你欢迎吗?”
女演员们的笑声更响了。
龚雪在一片起哄声中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随你,反正北影厂又不是我家。”
这个回答成了接下来两周的常态。
每天图书馆下班,胡为民都会准时出现在北影厂。
有时候,龚雪正在拍戏,有时候,她则在排练室里努力用功。
用她的话来说,基本功是她吃饭的工具,每天都要练,否则会生疏的。
这天,他带来了自己写的几页稿纸,带给龚雪看。
因为女主角是以她为原型,短短一个开篇,便看得她眼眶发热——那个表面严厉,却默默关心着团圆的宋团长,活脱脱就是她记忆中的文工团团长。
“为民,你怎么能把普通人写得这么...”龚雪翻动着稿纸,寻找合适的词,“这么有光芒?”
正在喝水的胡为民吞咽下口中的温水后,回答道:“不是我写得好。”他擦着嘴角的水渍,“不如说,芸芸众生本来就是如此,我只是将所见所闻记录了下来而已。”
胡为民和龚雪去食堂吃过晚饭,然后又送她回招待所。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龚雪走在胡为民身旁,目光不时在他身上逗留。
两人站在招待所大门前,肩膀之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
暮色中,龚雪看见胡为民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金光,那些关于文工团的记忆在他的笔下获得了新生,而此刻,某种崭新的、柔软的东西正在她心底悄然生长。
“雪姐,我记得明天没有你的拍摄任务吧。”
“嗯,没有,王导特意放我休息一天。”难得能休息一整天,龚雪很开心。
胡为民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明天刚好我也休息,新华书店又到一批新书,我准备去逛一逛,你去吗?”
龚雪背着手,皮鞋鞋尖对在一起轻轻碰撞,嘴角露出一抹醉人的微笑:“好啊。”
她在说出这个词后,却在心里偷偷加了一句:只要是你邀请,我都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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