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只是糊涂这么简单吧。”
曹秋有意在严毅面前展露才华,立即出声打断了王买的话,面向严毅,侃侃而谈。
“记录这份文契的人没有按户对租价做记录,而是将所有空宅的租钱算在了一起,光是这一点,就是渎职!若我所料不差,拟契人定是和这个朱贵暗中勾结,先将四十七间空屋低价租给朱贵,再由其高价租给流民,只是这两人贪得太多,即便是将所有租钱合在一起,也无法掩盖钱数上的漏洞。本县屋价起伏较大,此人恐怕是想等上一阵,再打点一二,自然就能搪塞过去。下官所说是否准确,少君一查便知。”
话音刚落,一道道审视的目光便落到了王买身上。
尤其是严毅冷冷的一瞥,眼神深寒如冰,激得王买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王买心中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虚幻感。整个乌程无人不知,严氏少君素来是个嬉戏浮浪之人。他若渴求女色,我便为他寻觅,他若需要财帛,我亦可奉上。可他为何会对籍册之事感兴趣这不合常理啊!
“田家莂也有问题,平摊到每亩的田租只有八斗,少了二斗七升。”曹秋继续拨弄算板。
严毅怒极而笑,走到王买身前,端详起这张肥脸。
他不是不允许矩。能在规则允许下把钱捞走,是你的本事,破坏规矩蛮干,那就是你的问题。最后,你得有度,不能做得过火。
这个王买是一点边都沾不上啊。
“蠢货!”他一脚将王买踢倒在地,厌恶地转过身:“拖下去,严查!马上派几个人,去他家里盯着!”
两个骑卒恶狠狠地走来,架起瘫倒在地的王买,大步走出后院。
王买已经吓得语无伦次:“少君饶命,我已经为少君物色好了两个小娘,即刻奉上.”
惨叫声响起,一名骑卒随手抡起刀鞘,拍在了他的嘴上。
严毅在院中来回踱步,怒气刚刚平息下去,一缕愁绪却又涌上心头。王买只是一个乡佐,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敛财,其他人呢
“战乱频仍,兵丁劫掠,再加上贪吏盘剥,也无怪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了。”严毅长长叹了口气,心里像是被一层阴霾所笼罩,烦闷难当。
曹秋宽慰道:“少君也不必过于忧虑,仅凭少君今日做的这两件事,这里大部分的流民就都能活下去了。”
范偃等人在一旁赞同地点了点头。
“只是活下去而已么”严毅皱眉,看向曹秋,又看向范偃,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两人说话时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平静。讨论流民的生死,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仅此而已。
他心里有点不满,觉得这两人有点过于冷漠了。
但是下一刻,他就醒悟过来,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曹秋和范偃都是生长在这个时代的人,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再清楚不过。比这更惨的恐怕也没少见,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他虽然意外地闯入了这个世界,却是用前世的认知来看待这个世界,用前世的生活环境来对比这个世界,反应自然也就天差地别。
“将来的我,会不会也变得跟他们一样呢”他有些心神不宁地陷入了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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