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戛然而止。嬴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太阿剑鞘抵住他后颈要穴:\"徐卿可知,寡人为何留你到今日?\"帝王声音轻如呢喃,温热气息拂过老者耳畔:\"二十年前邯郸城破那夜,有个楚国细作往寡人榻边放了盆西域龙舌兰。\"
韩谈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嬴政左手拇指在徐福后颈某处反复摩挲,那是墨家典籍记载的\"傀儡术\"命门所在。海风送来浓重的龙血香,与青铜蟾蜍腹中飘出的青烟纠缠成诡谲的图腾。
\"陛下...陛下饶命!\"徐福突然浑身抽搐,七窍渗出黑血。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抠进礁石缝隙,指甲翻卷也浑然不觉:\"玉圭...玉圭要交给...\"
蒙毅箭步上前扣住徐福命门,却见老者脖颈突然浮现蛛网状血纹。韩谈厉喝:\"退后!是楚巫的血咒!\"话音未落,徐福头颅已如熟透的瓜果般炸裂,红白之物溅上丈外礁石,惊起成群海鸟。
嬴政漠然拭去溅在冕服上的血点,俯身拾起滚落脚边的玉圭。朝阳为\"政巡昆仑\"四字镀上金边,某个笔锋转折处的颤抖,与阿房宫中那幅《西极图》题字的瑕疵完美重合。
\"蒙卿可记得,去岁骊山春猎时,楚使进献的犀角熏香?\"嬴政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玉圭裂痕处的金褐色树脂。蒙毅握剑的手猛然收紧:\"陛下是说...阿房姑娘近日调配的安神香?\"
韩谈的铜尺突然发出清越嗡鸣。他疾步走向那滩正在被海水冲刷的血污,从碎肉中挑起半片青铜符:\"墨家机关鸟的翅骨!难怪徐福能避开黑冰台监视...\"
海浪声里忽然混入机括运转的异响。礁石滩尽头,三个墨家弟子正奋力拖拽着青铜匣。为首的青年突然惊呼:\"匣底有楚式水密舱设计!\"
嬴政冕旒珠串剧烈碰撞。他太阿剑终于完全出鞘,剑光如匹练劈开青铜锁扣。潮湿的帛书在晨光中舒展,九鼎星图西北角那道血痕,竟与赵清漪临终前在他掌心划下的轨迹一模一样。
\"传诏。\"帝王嗓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三日后西巡,取道云梦泽。\"
韩谈正欲劝阻,忽见嬴政指尖抚过星图某处。那里用楚地胭脂写着蝇头小字——正是赵清漪生前最爱的《越人歌》。海风卷着咸腥扑进眼眶,他竟看见帝王冕旒下的唇角微微扬起,恍如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少年嬴政捧着楚国舞姬冻僵的手呵气的模样。
蒙毅突然单膝跪地:\"陛下,徐福炼制的仙丹...\"
\"喂给楚王进献的白猿。\"嬴政转身望向海天交界处,太阿剑尖垂落的血珠在礁石上砸出细小坑洞,\"记得用昆仑玉碗盛着。\"
海浪突然掀起丈许高的狂涛,青铜匣在礁石上撞出清越回响。有海东青的唳叫刺破云霄,羽翼掠过处,九鼎星图上的血痕正缓缓渗入帛面,化作蜿蜒的西域文字——且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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