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听雪迟疑了好一会,见四下无人,她小声道:“你对她没意思吧…不要刻意激我……”
“又不是不喜欢你,心急什么?”陈易反嗤笑道:“喜欢你之余,我就不能疼爱胸大的?”
殷听雪瘪下眉头问:“我这样…你就不疼爱吗?”
“我疼爱胸大的。”陈易满脸写着无赖。
殷听雪一下不说话了,说多错多,就要被他抓住话头欺负。
陈易见她低着头,只轻轻摇头,不急着说安慰的话,随后道:“你也赶紧收拾,晚点我们就要上船,直接走。”
………..
蕃台衙门往常相比于都指挥衙门的热闹,一直都要清静许多,今日却截然相反,都指挥衙门极其清静,蕃台衙门却灯火彻夜不眠,官吏来来往往。
蕃台衙门今夜比外头花灯节还热闹。
大厅上灯火通明,,二十几方条案上的文书堆得比人还高,主簿等文书官笔耕不停,到处都是墨水的气味,布政使寇俊站在中间,指挥督促着各处官吏修改文书。
“往年漕粮护运不力,是臬司衙门经的手,还有牢犯逃狱每年写多十三四人,不然对不上号。”
“去年调度剿匪用的马料,每石多加三钱银子。”
“地方团练的缺额,臬司衙门的,签上韩修的名,对了,要班役的空饷也归那边去。”
寇俊大声发号施令,要连夜改掉藩台衙门堆积如山的账册,众人已从宵禁劳累到了三更,仍旧没有停息的迹象。
有一书吏快步走来,颤着声音道:“韩修身上不够栽啊!”
“不够栽?那匀点给苏鸿涛!”
寇俊望了眼刀笔吏大喊:
“赶紧的!划清界限都磨磨蹭蹭,怎么做官?!”
待到五更梆子响时,衙门内的文书终于改了大半,寇俊正捏着韩修的私印往册上摁,印上狮子缺了条腿,他抓起朱砂补了两笔,再一检查文书,忽然把它砸向书吏,
“蠢材,韩修是主谋,是主谋!是他谋夺了漕粮!不要把他写得一无所知,我亲眼看见他勾结白莲教!”
“你赶紧去改,明天他就死了!”
书吏赶忙去改,寇俊冷哼一声,捋了捋袖子,望着如山堆起的文书缓缓减少,终于松了口气。
那些年来攀附林党做官,到了这一省大员,自己根底不行,也算是做到头了,故此变本加厉地敛财,起初还好,以为丰年就能补上窟窿,只是一不小心,窟窿越补越大,到了蕃台衙门完全承担不了的地步。
待哪日巡察一来,把他寇俊片成三千片,也补不上这多年窟窿,所幸的是,白莲教乱到来,巡察暂停,而且韩修垮台,让他多了一条生路。
他也知道自己不干净,但他不干净惯了,朝野都知道他不干净。只要这湖广有人比他更不干净,只要这人还极负盛名,就足以平稳落地。
到头来朝廷审完发现,哎!寇德昭,清官啊!
门外忽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听门房通报一句:“大人、大人、喜鹊阁座主请见!”
寇俊起身道:“别急,别急,先拖住他!让他在迎客厅等,我马上过去。”
那门房不知听到没有,直接就走入大厅,面色急切。
“你这是做什么?”
门房手脚轻颤道:“大人,那座主叫我递个消息,说…苏鸿涛死了。”
寇俊下意识欣喜道:“这么巧,我刚把事栽到他头上了。”
说罢他就推开门房,大步走向迎客厅。
刚刚转过屋檐,寇俊便见一挺拔佩刀的身影,他当即认出那是魏无缺,快步相迎,正欲开口,却突地亡魂大冒。
韩修的面孔随着魏无缺的身后出现。
寇俊僵硬地立在原地,身侧忽地多出几道身影,猛地把他往地上一按。
他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大声道:“我有要事禀告、我有要事禀告!苏鸿涛、苏鸿涛勾结了白莲教!苏鸿涛勾结了白莲教!”
“带下去吧。”魏无缺只一挥手。
寇俊肥胖的身躯被人生拉硬扯,魏无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中,他一时想不明白,苏鸿涛勾结白莲教明明这么大的机密,捉拿他做什么…….
…………..
天还未亮,便见楼船推开碧波,自武昌离港,顺江而下,朝江西而去。
昨夜城内已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储意远受了伤,彻夜藏匿在明暗神教先前留下的据点中,来不及去联系其他白莲教人,便被陈易护送上了船,他灰头土脸,很是狼狈,身边唯有几名亲信,将近三千的白莲教人被迫滞留武昌,而湖广其余各处的白莲教人也将彻底孤立无援。
楼船是紧急开拔,储意远不知陈易在此出了多少力气,许是浑身鲜血未干,便孤身闯营劫军符,九死一生,拼死力战而出,他只知大恩无以回报,待回到总坛,必为陈千户拣选几位貌美动人的女教众。
陈千户义薄云天,冒死相救,不能亏待。
储意远缩在下层的船舱里,四周遍布青苔藻藓,半只脚连着鞋泡在水里,心底盘算起抵达江西后的打算。
上层船舱里,陈易慢悠悠趴到了床榻上,那边殷听雪捧来热水,绕过了屏风。
揭开凌乱的衣衫,大大小小的伤口便露了出来,肌肤皲裂,结一层层血痂,殷听雪初看时心惊胆战,看了好一会后,就习以为常起来。
热气蒸腾,周遭泛起阵阵暖洋洋,陈易呼出一口白气,气团打着旋飘开几尺远,凝成舱壁上一层水珠。
背上虽肺腑的泛来痛感,陈易神色平静,杀苏鸿涛虽不至于有性命之虞,但受伤也在所难免,而且这些伤口也为他加深了储意远的信任。
“好多伤啊,跟沟壑一样。”
殷听雪凑近过来,卷着毛巾沾水擦了上去,便听到陈易呼吸加重,
“疼吗?”
陈易没有回话。
看来是疼的。
殷听雪慢慢擦拭过后,陈易虚眸起眼,轻声道:“以前都没让你这样伺候过。”
他说的是京城里的时候,殷听雪回想了下,好像确实如此,陈易那时也常常遍体鳞伤,但从未让为妾的殷听雪碰过,她那时也乐得清闲,巴不得他伤重些,没力气欺负她呢。
心念至此,殷听雪柔声道:“以前我怕嘛……”
陈易付之一笑,明白她的意思,那时她很怕他,二人的心也不亲近,极为别扭,陈易对此态度随意,常言说强扭的瓜不甜,他不觉,只道各有各的甜味,有时见她蜷缩着沉沉入睡,悄悄抚摸她的脸颊,莫名其妙地会心有所叹。
那个从前残杀了自己的仇人,神教的清静圣女,便这样无力承欢么?
“嘶……”
陈易感觉到身后殷听雪用了下力,想起她能听到自己心里的话。
她虽不说话,可我之蜜糖,彼之砒霜,那段时日,对小狐狸来说,是苦涩又不安的日子,陈易摇头失笑,其实如今的日子也还算不错,夫唱妇随。
话虽如此,方才她弄疼了自己,倒真是胆子肥了,陈易道:“你悠着点,一点不会伺候人。”
殷听雪轻皱眉头,小声争辩道:“我很小心了。”说完,她没来由又问:“难道胸大的就会伺候人么?”
她罕有地计较起来,陈易下意识又想到祝莪,便刺道:“不然呢,我干嘛疼爱胸大的?”
“.我这种你就不疼爱了吗?”
她这模样,陈易觉得好笑,寻机刁难一下她,她每一回都很叫人喜欢,虽百依百顺,又不是完全顺从。
陈易故作模棱两可道:“不疼爱胸小的。”
“…好吧。”
出乎意料的,殷听雪没有继续争辩,反而只是有点委屈应了下来,也是,她惯来会逆来顺受,就是个小受气包。
陈易阖上眼睛,她指尖温柔,楼船微晃,慢慢有了困意。
待他的鼻尖响起细微的鼾声。
殷听雪走开两步,想了想后转身出门,朝东宫若疏的房间去了。
随后,笨姑娘蹑手蹑脚地蹿入到二人的房间里,娘娘的交代在前,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殷听雪负手而立,廊道里慢慢等待。
“殷听雪你回来!”
门内惊起喊声,
“疼啊、疼啊!疼爱你行了吧。”
殷听雪摇了摇头,小声道:“不行,你疼爱胸大的。”
待好一会后,殷听雪转进门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银台寺的女儿,竟然能品尝到温馨的滋味么?
五块五毛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