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沈怀卿嘴角微扬,懒散的将腿往前伸了半寸。
伺候他三年的顾辞瞬间明白,缓慢抬手,隔着锦袍精准找到经络,开始按揉起来。
温瑾川看向十七,冲他使了个眼色,十七这才收回怒意坐回椅子上。
沈怀卿与温瑾川分别十一年,家中突遭变故那年,他没有帮上忙,如今不管他变成如何模样,都是情有可原,他以及外人没资格管。
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方才的谈话。
“顾庆海既然想要南下,那便让他去。”将茶盏搁在案上,继续说道:“南下必经清河江,我已命人在渡口备了十二艘画舫。等他到了宛城三洲,定会与那边的人联系,到时候可以一网打尽。”
沈怀卿忽然抓住顾辞正在揉按的手腕,冰凉的指尖硌在对方腕骨瘀青处:“听见了?你那位好父亲要乘船赏月呢。”
感觉到掌心下的脉搏骤然加快,他嗤笑着松了手,“怕什么,又没让你去送行。”
“主人明鉴。”
顾辞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额头几乎要贴上主人袍角。他不是怕去面对顾庆海,而是怕自己被顾庆海牵连,从而惹怒他的主人。“顾家早与属下无关。”
话落,十七恍悟,顾辞还真是顾家人。也是难怪沈怀卿会这么对他了。
温瑾川谨慎道:“听闻顾二公子五年前是自愿入的千面阁?”
顾辞没有出声,猜测着此话用意。许是认为他是故意接近。
“客人问话呢,你这晃神的毛病是越发严重了。”
淡漠的口吻惊得顾辞浑身一颤,立即停下手中按揉的动作,摆正跪姿道:“是,自愿。”
温瑾川轻笑:“我们对付的人是宛城贪官,而拿来开刀的第一人便是你父亲,你......”
“我知道温公子想说什么,我父亲为了自己的利益作恶多端,他是死是活,什么下场,都与我无关。”
“顾二公子大义灭亲,倒是叫在下佩服。”
顾辞低着头,虽姿态恭敬可语气却很是决绝:“温公子说笑了,五年前我入千面阁,便已与顾家断绝关系。顾庆海所作所为,我早已知晓,只是无力阻止。如今若能借诸位之手将他绳之以法,也算是为那些无辜之人讨回公道。”
沈怀卿伸手抚上他额前的碎发,慢悠悠道:“你口中的无辜之人可有我爹娘?”
话落,顾辞心下又是一颤。生怕惹怒了沈怀卿。“主人...”
“我何时让你停了?”
顾辞立即低下头,双手重新搭上沈怀卿的腿上,继续为他按揉。
好似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只是指尖的轻颤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温瑾川皱眉,视线在顾辞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心中犹豫不决。
他原本还想与沈怀卿商讨如何利用顾家去引蛇出洞,但顾辞在场,他不得不顾虑。
即便此人口口声声说与顾家断绝关系,但血缘亲情岂是轻易能割舍的?若是顾辞心生异念,将他们的计划泄露出去,那他们此行将白费力气。
没有收获倒没什么问题,可他好友的血海深仇又何时能报?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眼神闪烁不定。
罢了,等今晚再商讨也不迟。
然而沈怀卿察觉到他的迟疑,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朝他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辞可以相信。”
此言一出,顾辞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惊愕。
他原以为,沈怀卿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五年来,他带着愧疚,小心谨慎待在千面阁。不管沈怀卿如何对他,他都没有过丝毫怨言,他也从未奢望过沈怀卿会相信他。
毕竟这几年,沈怀卿说得最多的一句是:“我当初怎会信你?”
然而方才,他竟对外人说自己可以相信?
为什么?
是不是可以说明,自己在他心中已经占了一点位置?
从何时开始的?
是大哥前来表明态度后吗......
还是说,这些年他的听话恭顺,沈怀卿都看在眼里?
“主人......”顾辞的声音有些颤抖,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
“不会说话就闭嘴。”沈怀卿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难测。
顾辞眼眶有些发热,连忙低下头,继续为沈怀卿按揉腿部,也是比之前更为细致起来。
温瑾川比任何人都谨慎,心中疑虑虽减,但仍有些不安。
他看了看沈怀卿,又看了看顾辞,最终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帮你,如若被顾庆海提前得知,你的仇......”
沈怀卿点头,目光重新回到温瑾川身上,随后笑了示意他安心。
语气也恢复了先前的懒散:“你放心,他若是敢有二心,我自有办法处置。不过我知道,他不敢的。”
两人争论的当事者乖巧的跪着,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停下。
听着头顶传来的对话,内心嘟囔着,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沈怀卿的手段他最是清楚不过。
一顿打能让他半个月下不来床,不止是疼,还有被折辱时碾碎的自尊。
熬了三年的他又怎么敢背叛呢?
其实,就算顾辞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
他虽在场,可后半段所聊的事宜他几乎一个字也未听进去。
只是大概知道顾庆海能在永安城只手撑天,背后的人是皇室官员。
而且还不是一个。
似乎还涉及到了朝廷一党。
只去其他,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以往罚跪就只是罚跪,他不需要想太多。有时候旁边没人,他便可以偷懒歇息。
而今日,跪在沈怀卿腿边,不仅要端正跪姿,还得伺候沈怀卿。
跪上一个时辰已然痛苦不堪。何况他跪了将近两个时辰有余。
看他们交谈,好似还需些许时间。
哎...
心中长叹,今日过后他怕是得养上两天,若沈怀卿不允,那他这双腿怕是真要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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