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对于芫的言辞并不买账，他坚信对方是在向自己炫耀，于是没好气地回应：“你就继续吹嘘吧，上次相见时申兄还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这才过了多久，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人。”
“上次相见，你代表的是师长；这次，你是作为朋友，两者怎能相提并论？”于芫从容地摇头，接着又批评道：“这也怪不得你，谁让你不认真跟随师长学习至高无上的道理。
我听说你拜了师长为师还不满足，还拜了许行和方一志为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许行也就算了，农业和战争是国家的根本，学习一些农业技术并无不妥，但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那套荒谬的理论所迷惑；方一志不过是个只会一些方术的迂腐儒生，你怎么能够与他为伍呢？”
对于于芫的指责，朱樉并不感到意外。
先秦时期的四大学派：儒家、墨家、道家和法家，都曾一度名声大噪，各有所长。
墨家在汉朝初期消失之后，剩下的三家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既相互补充又相互排斥，学派之争一直持续了数千年。
直到他所处的时代，这场争论仍未平息，不过已经演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自都深受对方的影响。
于芫是从道家出身的法家名士，对儒家有些微词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朱樉看来，诸子百家都是华夏文明的宝贵财富，绝无非此即彼的心态，自然也就不认同于芫的指责：“弘老师学识渊博，又是温文尔雅的绅士，怎能以迂腐儒生来论断呢？”
于芫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所谓迂腐儒生，就是那些固守旧习、不知变通的人，他们也知道世界已经失去了道，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克制自己的欲望，恢复礼节。
希望每个人都能克制自己的欲望，遵循那些已经被打破的规则，重新回到道行天下的
繁荣时代。这怎么可能！
人的本性本来就是恶的，人的本性一直都是贪图安逸，指望所有人都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来恢复礼节，这种想法岂不荒谬至极？岂不迂腐？
好吧，就算所有人都能克制自己的欲望，那真的能恢复礼节吗？道可道，非常道，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迂腐儒生不知道如何探索道的变化。
只好按图索骥，以古礼为标准，行之天下而成三代之治，刻舟求剑，何其愚蠢。
道都已经变化了，这就像小时候你穿了一双鞋非常舒服，长大后的鞋子却不合脚，难道你再把小时候那双鞋子翻出来穿上就能舒服了？”
墨家一向最为反对儒家，却很少有像于芫这样深刻的见解，因此朱樉没有什么感觉，而一旁的高式子却深受震撼。
他在马上一揖道：“申子的论点令高石佩服，儒家确实不堪，然而，法家重视杀戮，又怎能是重回大道的良方呢？”
在历史记载中，高式子是墨家的辩者，口才和见识自然不差。墨家反对儒家，但对法家也不感兴趣，虽然于芫对儒家的痛斥令他大开眼界，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认同法家的理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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