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哈哈笑道:“也不算错,我今日便扮一回那偷香窃玉之贼。”
当下将薛姨妈拦腰抱起,也不理会其惊呼不已,三两步到得床榻上,二人旋即滚在了一处。
二人小别胜新,眼神儿一对便再也顾不得旁的。
此间有诗为证:红羞翠怯情偏笃,柳傍随意易痴。一对鸳鸯倦睡去,锦衾罗褥不胜春。
春风几度,衾账凌乱,内中人儿玉山颓枕,情致翕翕。薛姨妈横卧榻上闭目小憩,只衾被覆了半身,露出大半膀子来,其肌如凝脂,其色似美玉,这会子丹唇翕张,身酥肌麻,只觉不复于人间。
一旁陈斯远早已歇息过来,这会子半撑起身形,一边厢观量薛姨妈神情,一边厢戏谑笑着,挑了一缕秀发在其面上拨弄。
薛姨妈面上痒痒,到底禁不住撩拨睁开眼来,嗔看了面前小冤家一眼。
她本是久旷之身,此番小别胜新,自是抵力缱绻。谁知这小冤家大不相同,一番战罢,不过些许光景,复而又鼓涛冲波、迎风破浪。
薛姨妈再是能为,不过两回便泄了气力,只浑浑噩噩随他施为。
她便说道:“也不知爱惜自个儿身子骨,长此以往下去怎生得了”
陈斯远笑道:“是你不中用,怎地又怪在我身上了”
薛姨妈便暗忖,想来是因着小冤家年岁渐长之故仔细观量,见其身上果然多了些肉,当下便不再说旁的。略略起身伏在其怀中,二人你侬我侬很是说了一番情话。
薛姨妈又受不得口渴,因心疼陈斯远,便裹了衣裳取了火盆旁烤炙着的一壶暖茶来。她自个儿喝了个痛快,却见陈斯远也吵着口渴,便耐不过其央求,只得做了一回皮儿杯。
眼看已是未时末,薛姨妈心绪渐渐平复,这才与陈斯远说起正经话儿来。
“那胶乳营生到底怎么个说法儿”
陈斯远枕臂道:“还能如何内府占三成,余下七成留给咱们分润。”
薛姨妈撑起身形来,道:“果然能赚”
陈斯远‘啧’了一声乜斜一眼,没言语。
薛姨妈便讪笑道:“我又没说不信你……既然如此,留给我家四成可好”
宝姐姐昨儿个便说了,薛家账面上不过六七万银钱,薛姨妈能拿出四万来,足见其对自个儿信重。
陈斯远便道:“实话与你说吧,这营生稳赚不赔。这会子砸进去一万银子,说不得五年后便是五万、八万也是有的。你薛家占去四成,来日你说会不会遭人嫉恨”顿了顿,又道:“这外头的豺狼虎豹且不说,若你家果然得了几十万活钱,你那兄长会不会惦记薛家别房会不会惦记贾家又会不会起旁的心思”
薛姨妈蹙眉长思。陈斯远这话自然不错,薛家再如何,也不过是皇商,自然比不得其余勋贵。
这勋贵人家说出来比扬州盐商还要体面,几世积累,论起来身家比那盐商还要富庶几分。可实则不过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勋贵人家所谓身家多在屋舍、田产、古玩字画上,论现银都比不得寻常豪商,又岂能与扬州盐商相提并论
太上在位时,两淮盐商斗富,一个自白塔上洒下两箱金箔,一个放河灯能将河面堵塞。如此豪奢,又岂是贾家比得了的
薛姨妈思量道:“不是还有曹家吗”
陈斯远冷笑道:“曹郎中不过是内府郎中,如何拗得过你兄长与贾家”
薛姨妈情知此言不差,便叹息道:“罢了,那两成总能有吧”
陈斯远翻转身形,瞧着其道:“依着我,你家还是出四万银钱。这两万折算股本,余下两万算作拆借,待五年后我双倍返还,如何”
薛姨妈娇嗔着抬手捶打了其一下,道:“原是你要做这无本儿的买卖!”
陈斯远探手擒了柔荑在掌中把玩,笑着道:“你也不想想,若没我的本事,那胶乳就是鸡肋,又如何赚得了银钱”
薛姨妈被揉捏得心乱,便说道:“内府三成,我家两成,你两成,就只余下三成……你待留给谁”
陈斯远嘿然道:“贾家东西两府底子早空了,能凑出一、二万就不错了……余下的,自然是价高者得。”
薛姨妈说道:“红口白牙的,这外头人又不知你本事,哪里哄得来银钱”
陈斯远忽而戏谑道:“怎么是红口白牙待过些时日我拿了实物来,保你欢喜。”
薛姨妈见其面上颇为不正经,顿时心生疑虑,也不知来日到底拿了什么实物来给自个儿瞧。
待捱到申时,薛姨妈再是不舍,也赶忙拾掇齐整了,与陈斯远匆匆别过便往薛家老宅回返。
陈斯远惫懒半晌,待火盆中炭火熄去,这才施施然穿戴齐整了,出得巷子雇请了马车,往荣国府回返而去。
他心下自有思量,今儿个与薛姨妈缱绻几回,难免精疲力竭,自然不好再去新宅寻尤二姐、尤三姐。
车行辘辘,过得三刻到得宁荣后街。因前方有车马挡路,陈斯远干脆付了车资下来步行。
谁知行不多远,遥遥便见袭人与昨日那男子便在巷子里拉扯起来。陈斯远心下纳罕,禁不住生出探寻之心,便悄然到得巷口侧耳倾听。
便听那男子说道:“……妈妈如今这情形,每日靡费无算,她说是不治了,可为人儿女,咱们又岂能眼看着妈妈不治身亡我也知你是个心气儿高的,奈何情势不由人……那曲老爷说了,冲着妹妹是荣国府大丫鬟,他愿出聘金三百两。”
袭人道:“哥哥快莫说了,我便是死了也不给那劳什子曲老爷做妾。”
陈斯远听到此节才知,敢情那男子是袭人的哥哥,似乎叫自芳
此时自芳嗤笑一声,道:“妹妹留在荣国府,来日还不是给宝二爷做了妾”
“那如何能一样儿”袭人有苦自知。聘金三百两不算少了,当初荣国府买了其做丫鬟才二十几两银钱。
母亲得了这等富贵病,既有此法可延命,袭人已颇为意动。奈何她自家知自家事,早几年便与宝玉初试云雨,早非完璧之身,又哪里值三百两
若此番应下,只怕来日那曲老爷定然恼羞成怒,说不得于自家反倒是祸事一桩。偏生她一个女儿家的,实在不好与哥哥说将此事。
“哪里不一样了”
袭人答不上来,只转而道:“我再想想法子,绮霰斋的银匣子便在我手里……实在不行我挪腾些珍玩出来,总能兑些银钱。”
自芳顿足道:“糊涂!那贾家的物件儿都是有数的,若是缺了少了,来日又是一场官司!莫忘了前头那几个丫鬟,前两日我还瞧见碧痕那丫头涂脂抹粉的坐在龟奴肩头,正往酒楼去呢!”
袭人就道:“那我去求了宝二爷。”
“他如今不过是顽童,每月又能得几两月例”自芳烦躁道:“罢了,我先去将你嫂子的头面典卖了去,总要撑到年后再说。”
脚步声窸窸窣窣逐渐远去,袭人咬了下唇呆立半晌,方才扭身垂首往巷子口而来。
陈斯远因着离得不远不近,倒是听了个含混,只隐约听见好似袭人之母得了劳什子富贵病
待听得袭人渐近,陈斯远扭身退开十来步,这才负手踱步回转。
那袭人闷头而行,心下兀自思量不已。哥哥自芳说的没错儿,绮霰斋里的物件儿自然是有数的,袭人又以贤良示人,漫说是偷拿,便是问宝二爷讨要都不好张口。
她垂着螓首暗自思量,一时间又往哪里去找寻几百两银钱
老太太处不用提,太太虽说如今待自个儿另眼相看,可也没有为着个大丫鬟掏出几百两银钱的道理。
余下珠大奶奶、琏二奶奶、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林姑娘、宝姑娘……思量了个遍,袭人忽而想起琏二爷来。
这人倒是素来大方的,若实在不行——
“咦袭人”
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呼唤,袭人停步扭身,便见陈斯远轻盈矫健而来。
袭人忙敛衽一福,道:“见过远大爷。”
陈斯远停步笑道:“这是才从家来咦,我看你面色不对,可是家中有事”
袭人方才摇了下头,忽而心下一动:是了,怎么忘了这位远大爷!此人年岁不过比宝二爷大了三岁,文采卓著也就罢了,还颇有殖货之能,那前后两回海贸也就罢了,转头儿又折腾出个百草堂来,如今太太单是每月分润的出息就有三、四百银钱。
太太处都分润这般多,那始作俑者的远大爷还能少得了
说不得这银钱便要应在远大爷身上了。只是她一无能用之处,二非完璧之身,怕自有那起子事儿才能哄了银钱来。
于是她偷眼扫量一眼,又暗忖比照琏二爷那等荤素不忌的,这位远大爷瞧着倒是更可人意一些。
袭人便止住身形,垂了螓首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道:“回远大爷,并无旁的事儿。”
陈斯远笑道:“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儿。”
袭人便道:“我……妈妈病了——是消渴症。”
“哦”陈斯远顿时蹙眉。他略通医理,自是知晓消渴症便是前世的尿病这可是富贵病啊。
当下便问:“郎中可开了方子”
“开了的,”袭人低声道:“一则是人参白虎汤,二则是黄连阿胶汤。”
此二者倒是对症,只是极为靡费银钱。陈斯远方才与薛姨妈缱绻几回,这会子自是有如老僧入定,并不曾生出什么淫邪之心。只暗忖亏得袭人四下施为,自个儿这才先是得了晴雯,继而又与黛玉定下婚书。
遥想来日说不得便要借用袭人之能,再生生让宝玉厌嫌宝姐姐……陈斯远便叹息一声,说道:“这可是富贵病啊,你家中银钱可还凑手”
袭人可怜巴巴抬首瞧了其一眼,吸着鼻子没言语。
陈斯远便蹙眉道:“料想你也不好与宝兄弟言说……便是说了,宝兄弟如今年岁尚小,只怕也帮衬不得什么。”说话间自袖笼里抽出一张庄票来,径直塞在了袭人手里。
袭人眨眨眼,见那庄票乃是五十两的,顿时抬首愕然道:“远大爷,这……”
陈斯远道:“今日出来的急切了些,并不曾带许多银钱在身,你先留着用,若是是不够,回头儿只管来寻我。”
说罢朝着袭人点点头,竟迈步洒然而去。
袭人扭身目送其远去,慌忙又是敛衽一福:“多谢远大爷!”
起身见陈斯远摆了摆手,头也不回便进了荣国府后门,袭人捏着那五十两庄票,咬着下唇若有所思。
这般轻易就得了五十两远大爷果然是好人,这般说来,来日再扮扮可怜……袭人忽而想起此前的香菱与其后的贾蓉来,霎时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心下暗忖,是了,这位远大爷可不是个好唬弄的。随手给了五十两,许是为了结善缘,其后再想讨要,怕是不付出些什么是不能了。
袭人心下五味杂陈,一时间又想不出陈斯远能求到自个儿什么,便叹息一声。想着好歹得了五十两,总能将正月支应过去。待过了正月若是销不够,到时再另寻他法吧。
不提袭人心下胡乱思忖,却说陈斯远回返自家小院儿,这日果然是柳五儿留房。夜里二人好生温存,自不多提。
转过天来,陈斯远一早习练过桩功之后,可算记起了尤三姐之托。于是用过早点便往能仁寺左近新宅而来。
到得内中,尤三姐果然蹙眉催问:“远哥哥,那桩事儿可有法子了”
陈斯远笑道:“别急,下晌散衙时我便去截了那郭博士,待我问清其所求,咱们才好见招拆招。”
尤三姐自是信服他,听罢忙颔首连连。
陈斯远又道:“眼看就是年里,如今不好有大动作。待出了正月,你想着寻些匠人来,要死契。”
技术扩散本就无法避免,可能守一时便是一时,左右陈斯远此番所为不过是贪图银钱。
尤三姐略略问了几句,赶忙应下。
待这日下晌,陈斯远乘了自家马车,领了小厮庆愈果然往太常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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