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挽风控着缰绳缓行,骏马时快时慢,身侧小娘子的盈盈笑靥始终不离自己视线之外。
眼睛盯得?紧,嘴上答得?倒寻常。“没什么精彩处,你回来就好。”
“啊。”谢明裳忽地想起一件事。
“我把鹿鸣和兰夏留在端仪那儿住一阵。她怕我身边无人用,给?了我两?个人。说好等王府新宅子落成,搬家那阵子再把人换回去?。事先没和你商量就领了新人回府,你不会生气罢”
萧挽风瞥去?马车后方。
两?个陌生面孔的年轻女使?远远地跟车步行。
“后院事随你安排。”萧挽风不甚在意,长靴马刺轻轻一踢,乌钩小跑着跟上马车。
谢明裳一路都?在追问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问你王府新宅子何时能修缮好我们什么时候搬”
“半个月。”
眼下是六月初。
半个月后,六月下旬。大暑天。
谢明裳心里估算时日,倒吸了口气,搬家那阵子岂不是要热死。
“大热天的事多,哪边都?不消停。”
当天晚上,独自泡在药水乌黑的浴桶里,谢明裳被热得?不轻,在满室蒸腾的水汽里扳手?指细数:
六月大暑天,虎牢关下的战事——还在继续打;王府新宅子——得?收拾物件准备搬家。方方面面的大戏——还得?继续往下演。五娘——还在山上待着。
这么说来还是五娘最省心。
盘算完毕,持续半个时辰的沐浴也告一段落,不起身也不行了。门外被人敲得?哐哐响。
“娘子沐浴得?太久了。”朱红惜故作关切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娘子逃奔出?去?一场,回来怎么不见了鹿鸣、兰夏两?位贴身服侍的女使?可要奴等进屋服侍”
出?门两?日,差点忘了这位。
哗啦一声水响,谢明裳湿淋淋地从浴桶里起身。
“不必你服侍。你只管领其他女官服侍河间王去?。”
门外笑了声:“殿下也不必我们服侍,忍怒出?了王府。出?门前叮嘱我们道,等娘子沐浴好了,还把娘子送去?合欢苑。”
“殿下的原话?说——‘三?日不许吃喝,时日未计满。既然人回了府,还得?重新算起。’”
“……哦。”谢明裳慢吞吞地擦拭发尾的水珠。
接下去?几?天还得?照本念戏。
门外的朱红惜见她不回应,不知想歪到哪处去?,按捺不住得?意,不依不饶地追问。
“鹿鸣、兰夏两?位女使?呢这两?位未能跟着娘子回来,端仪郡主?也没能救得?了娘子。这次再度幽禁,娘子身边可没人再去?别处通风报信了——”
不等她说完,紧闭的木门已从里拉开。
谢明裳
拢着湿漉漉的长发跨出?门外,并不搭理檐下站着的朱红惜,从她身边走过。
“幸灾乐祸得?太早了,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高兴也不迟。”
甩下院子里的三?位女官和小厨房里探头探脑的任姑姑,径直走去?敞开的院门外,对等候在外的顾淮说:
“还是去?合欢苑走罢。”
陈英姑远远地站在廊子后头,目光隐现恐惧,目送着一行人走远,院门关闭。
自从穆婉辞提出?两?面讨好、夹缝求生的大胆提议后,她如今唯穆婉辞的马首是瞻,小声询问:“要不要报给?宫里……”
穆婉辞站在廊子阴影里,无声地摇头。她此刻的目光却是盯着朱红惜。
“有朱司簿在,不能抢她的功。让她先报。”
“那、那我们呢。”陈英姑的声线压不住颤抖惊恐。
“我们成了无用之人,会不会被宫里忘了等朱司簿立功调回宫里,我看谢六娘也不见得?能活多久,只有我们被长久地留在这鬼地方……不成!婉辞!我们必须得?——”
穆婉辞安抚地挽住同伴的手?:“莫怕,英姑。越怕越招来祸事。你看,朱司簿此刻按捺不住扬眉吐气的得?意神色了。”
“走,去?打听?打听?她的想法。这次牵扯到了大长公主?府,先听?听?看,她会如何向宫里报。”
——
夏日夜风不小,吹得?头顶高大绿荫的木叶刷刷作响。
向来只有亲兵进进出?出?的合欢苑,今晚新添了寒酥、月桂两?位女使?,一对咕咕叫的大白鸽子。
寒酥、月桂,正?是端仪叮嘱谢明裳带回来的两?名大长公主?府女使?。
寒酥是端仪身边从小跟到大的亲信,月桂擅长养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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