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姐半蹲下身用嗲嗲的台湾国语唤醒他,说飞机已经降落,请他第一个下飞机,舷梯下有人接他时,他才猛然一惊。
他匆匆收拾好东西,行李很简单,只带了随身的手提箱。在头等舱乘客不满的注视下,他第一个迈出机舱门。
台北也在下雨,不过比香港要小得多。他提着手提箱,高大的身躯有些佝偻着,步履显得沉重而坚定。从上面看下去,舷梯下停着两部小汽车,三个穿着军装的人打着黑伞正在等他,伞遮住了人脸,但从军衔上看得出是两个上校、一个少校。雨水让舷梯又湿又滑,他努力让每一步都走得坚实,心里悲哀地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他接近舷梯最后几级时,领头的上校将雨伞递给一旁的少校,身姿挺拔毕恭毕敬地向他敬了个礼:“老师!欢迎您来台北!”。
原来是他的学生、情报局行动处副处长吴荣坤;另一个上校也立正敬礼,说到:“教官好!奉叶局座命,总务处来此迎驾。”一旁的少校立即把伞举到他的头顶。
吴荣坤是他亲自教过课的得意门生,自然熟悉,可另一个上校他只觉得脸熟,却一时想不起名字。那个上校主动介绍到:“教官您不记得我了?我是兰州训练班1943年毕业的学生于从非,现任局本部总务处副处长。”
陈明远敷衍地应声:“好,好!”随即冷冷地对吴荣坤说,“怎么还让你亲自来啊?要不要上戒具啊?”
吴荣坤一愣,随即以为是老师开玩笑,哈哈大笑说:“老师还是那么幽默,我是代表师兄弟们特来接您的。”
“师兄弟?”这下轮到陈明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其他乘客陆续走下飞机,见到舷梯旁的军人和情报局车牌,纷纷躲避着绕道而行。吴荣坤一把拉开车门:“老师,坐我的车吧。”
上了车,吴荣坤显得兴奋异常,话说个不停:“我都有好几年没见到老师了,您还是那么风趣幽默气宇轩昂。知道您要来总部,师兄弟们高兴坏了,大家凑份子要给您接风洗尘呢,推举我来接您。本来订的是午宴,可左等右等说是飞机延误了,只好又改在晚上,弟兄们都在宴会厅恭候老师呢。”
陈明远这才明白吴荣坤并不是来执行拘捕任务的,他犹不放心,问了句:“叶局长没跟你说别的?”
“说别的?哦哦,有,有!我一高兴差点忘了。”吴荣坤从副座上拿了两张报纸递到后座。“老师派人去焚毁珠海湾仔船厂的行动大功告成,局座要我转告您,请澳门站把此次行动的经过急电报给局里。局座大为赞赏,还说要把这次行动列入反攻大陆展览会作为成功案例呢。”
陈明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派人去珠海执行什么任务啊?!。他打开两份报纸,都是前两天的,一份是香港《明报》,另一份是大陆的《珠海日报》,上面刊登的照片是同一幅,船厂浓烟滚滚直冲天际,依稀看见厂房冒出的火光,标题及内容却大相径庭。《明报》的标题是《昨日湾仔船厂突发大火,损失惨重》,内容里对起火原因只字未提;《珠海日报》的标题则是《湾仔船厂干部群众同仇敌忾,用实际行动回击美蒋特务破坏》,关键是文内还特别点出是“台湾情报局驻澳门的特务组织所从事的罪恶行动”。他反复看了两遍,终于有些明白了:在沈岳和郭汉连续出事后,这是大陆有关方面在处心积虑为他想办法解套呢!顿时,一股暖流贯穿全身,他的心彻底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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