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是“回门”的日子,晓月“回门”并没有母亲想象的那么复杂。晓月一家也算是外来户,苏北又和本地风俗不同,昨天剩下来的荤菜都被陈师傅用不锈钢锅端回来了。
婚宴按巢州乡下的风俗,本来就是剩菜越多,办的越阔气。而陈师傅却看着浪费了可惜,统统打包带回。
奇怪的是,小弟昨天一天都没出现在婚宴上,今天也蒙头大睡不起床,说是作业太多,累的爬不起来。吕婶便生气地朝儿子唠叨着,别不懂规矩,二姐二姐夫都回来了,你还不出来,快点起来,规规矩矩的叫一声二姐二姐夫。
方老爹爹也是疼爱地说孩子作业任务重就不要讲那么多规矩了。
半天,高中生小弟才头发乱糟糟的出来,鼻梁上架副眼镜仿佛也看不清人,低着头朝志平喊了一声二姐夫。志平便关心的问作业太多了吗?要注意休息的。
吕婶还在抱怨小弟不懂规矩,说今天二姐“回门”,从此就是亲戚了,别没大没小的。小弟厌弃一切规矩,不解地问:“不还是家里人么,怎么就变成亲戚了?”
吕婶也说不出来理由,只不耐烦的道:“我说你听就好了,抬什么杠呢?”
小弟还是一副不屑的神态,一句话也不说只坐下来吃饭。
吕婶怪责他昨天不参加婚宴,惩罚这个月生活费少100块钱。小弟便不服气的说:“结婚当天没来,今天补上不是一样吗?再说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影响吗?结婚的目的是两个人过到老不离不弃,又要讲那么多一套一套的规矩干嘛呢?听得都烦!”
方爷爷只看着小弟笑,仿佛欣赏着年轻人的放荡不羁。而志平却目瞪口呆地佩服着小弟说的不错,犹如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和敢于挑战世俗的勇气,便笑笑赞叹道:“说的不错。”
大家才安静下来,低头吧唧吧唧的吃饭。
“回门”的礼仪结束后,结婚所有的程序也就结束了,志平感觉这两天像是一个梦。虽然家里亲戚几乎没来,但母亲说要么年前,要么年后在老家办一场,请一下家里的叔叔姑姑和三亲六眷的。志平心里倒是更加期待他那边的亲戚,只觉得这边亲戚没有人见到过他小时候的模样,长大后嗯婚姻也只是人生不连贯的断片。他期待那些看过他小时候的长辈们来参加婚礼,看到他成长的过程。
这几天,志平便住在人才公寓,晓月上班要近很多。志平每天早上骑摩托车去瓦厂,工人们在见到志平时都挺关心他,说些小家庭过日子的家长里短,像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女工们的生活经验,也值得志平学习呢。
志平和丈人家的相处也在不断变化,有时晓月休息便跟志平来瓦厂,她除了帮父母煮饭,也来车间帮工人做手工活。言行乖巧,深得工人称赞,仿佛晓月结婚后大变样,又觉得晓月一贯便是如此乖巧,只是大家没在意过晓月罢了。
下班回来,吕婶和陈师傅一回家就能吃到热乎的饭菜,才觉得二女儿是真孝顺,只是以前从未发觉嘛。如同家里的摆设,桌椅家具的位置,过个一年半载换个位置便是耳目一新的感觉了。习惯了女儿在家的日,一旦女儿出嫁成了别人的新妇,父母再见到女儿就觉得是家里来了亲戚。这又不止耳目一新的感觉,脑子里还有她小时候的故事,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翻腾。
吃完晚饭,志平带着晓月回人才公寓,吕婶出来一再招呼,天黑车子开慢一点,如果冷的话就多穿一件衣服。晓月也觉得母亲关心的不止气温的冷暖,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以前那样无人问津的丑小鸭了。
二
2004年的春节如期而至,这个春节是志平的蜜月。生病以后,志平第一次有人陪伴他守岁过除夕夜。父母亲也无微不至的关照着儿子和儿媳,一家人都希望这个年过的平和安静,不受外人打扰。
一开始志平并不明白母亲为何对他们如此娇贵,直到正月初二他们回晓月年后家时,母亲才私下告诉志平说是春天很容易怀上孩子,要他们抓紧点。这一段时间不能吵架,不要喝酒,安安静静更容易怀孕。
志平惊讶的有些烦躁了,其实志平心里早已想过糖尿病的精子成活率比正常人要低,自己能不能让晓月怀孕,实在是没有把握的事。除了多吃黑米,黑豆来提高精子质量外,其他的也真没什么好办法了,可这些母亲又哪里会懂呢?于是含糊的答应着骑车往湖滨镇去了。
二
吕婶和陈叔平时发工资的时候都要犒劳一下自己,现在过年更是有理由吃的好一点。志平回去过年杀的年猪母亲让他带了一大份过来送给丈人,至于烟酒更是不在话下,丈人备一份,方爷爷更是要备一份。
志平拎着沉重的猪肉吃力地走过来,当他看到陈叔满脸皱皮,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说着一口苏北话的时候,他就从心里鄙视这个陈家了。
想着以后无论如何要带小月离开这个糟糕的原生家庭。
小弟这个学期成绩下降很多,以至他都不想上学了。陈叔躲在家里喝闷酒,吕婶万般不舍儿子受罪,对儿子的要求百依百顺。甚至儿子想骑姐夫的新摩托车,他都立马拔了车钥匙送给儿子骑一下,志平心里便生起一股不满。他觉得吕婶太宠溺小弟了,到了毫无道理的地步。
这个春节,志平在小月家过的烦躁,幸亏晚上他们就回来,在人才公寓的时光才是属于两个人的。晓月便叹息小弟如果不念书就太可惜了,志平正在泡脚,他坐在沙发上翘起一只还在淋水的脚说:“你以为你小弟现在不念想念书,谁能说服他?以他现在的对问题的看法,超过你父母,也超过你两个姐姐,我都被他的话惊掉了下巴。这个年龄段,敢说敢干,也就是别人常说的叛逆期吧。”
晓月听志平这么说,却听出了一些瞧不起她父母的意思来,什么小弟超过父母思维,是瞧不起她爸妈是真的。晓月啥也没说,只忧心忡忡的问那没办法了吗?
“你妈那么宠着她,连我车钥匙都敢拔,谁敢说她?”志平终于提到拔车钥匙的事,当时感觉实在堵心,现在终于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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