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身旁都是如你一般的老头子,也不见几个年轻人,今日见了这些年轻人,本公觉得自己都年轻了不少啊,
还是年轻好.
当年本公在李二麾下,击刺骑射,冠绝三军!
一眨眼,将近四十年过去了,本公连大刀都提不动了。”
说到这,傅友德脸颊肌肉隐隐跳动,咬牙切齿,呼吸有些急促:
“更可气的,儿子没一个中用的,傅正这个王八蛋,
整日钻研种地,叛军都阻拦不住,
本公现在想想,都觉得窝囊,心口堵得慌,喘不过气。”
陈桓不敢说话了,在他们的计划中,
叛军会被牢牢堵死在普定,不会让其离开贵州。
阻拦叛军之人正是二公子,普定屯田卫指挥使傅正。
陈桓明白,此举是老父亲想让儿子积攒功勋,再向上爬一爬。
叛军主力已经被他们尽数消灭,只剩下了溃兵游勇。
按理说打赢都很容易,更莫说阻拦。
可偏偏,不仅没打赢,还能让人跑了。
以至于陈桓现在想想,也感觉有些窝囊,
他们现在只得嘴上说着紧急,但却放慢速度,摇摇坠在后面,生怕朝廷看出来叛军不堪一击。
气氛有些凝重,陈桓左思右想,轻声开口:
“大人,莫要生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做个闲散差事也好,
等大人百年之后,不论是大公子承袭爵位还是二公子承袭爵位,都少不了一家富贵。
大人,还是要放宽心些,
下官的儿子.早就不指望了,随他去吧。”
“什么屁话,儿子不指望还指望谁”
傅友德破口大骂,呼吸急促,脸上的伤疤也因为充血而变得血红。
“九江前些年也是个不顶事的,现在长大些,知道学本事了,老子都替他爹欣慰。
可偏偏老子儿子怎么都不开窍呢
旁人六十颐养天年,老子六十来回奔波!
窝囊,甚是窝囊!!”
傅友德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而后吼道:
“传令全军,全速疾行,天亮前务必到达汤池山,谁若是掉了队,军法处置!!”
“是!”
周遭盘踞的一众亲卫也是噤若寒蝉,连忙四处奔走,传递命令。
傅友德甩了甩马缰,身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快速奔走起来。
陈桓不敢说话,缩了缩脖子,连忙跟了上去。
重重的叹息在身后追赶。
翌日清晨,晨雾尚未散去,茫茫多的军伍便在浪荡山脚汇聚,东西两个方向绵延不绝。
现在阻拦在叛军营地以及京军营地之间的杉木林,
此刻已经被夷为平地,转而搭建起了一个个临时营寨,
一部分为京军所用,一部分为征南大军所用。
阳光透过晨雾缝隙,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气息与远处炊烟的淡淡味道,交
织出一种战前特有的宁静,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安详。
但不论气氛如何温馨,
都无法阻拦双方精锐部队如同蓄势待发的巨龙,缓缓向中央汇聚。
在其正前方,昨日叛军上山所开辟的宽阔道路,
大树被齐根斩断,带去山上!
山路上的坑坑洼洼被填平,松软的泥土被踩得尤为紧实。
在不远处,还有一条条道路正在被开辟,
是京军民夫与征南大军民夫在不辞辛劳的开辟上山道路。
此刻,京军列队整齐,甲胄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
队伍中尤为凸显的是最前的千名军卒,
他们身上甲胄不再是黑色,而是变成了三色迷彩,
背上也不再是箭筒补给,而是一个个宽大厚实的背包,同样被涂成了迷彩颜色。
脚下穿着长筒军靴,麻绳里外缠绕,一直蔓延到小腿肚,
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两根细竹签,支撑着一个三色土豆。
而他们的脸颊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密密麻麻的护具、滤网所笼罩,站在队伍中显得尤为臃肿。
所有人都不敢小觑,
京军所属一众军卒早就听说前军斥候部有专门应对山林战事的军械装备。
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而征南大军的将士们由于长时间的山林作战,
一眼就看出了此等军伍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应对山林战事!
尤其是身上那三色的甲胄以及背包,
让他们瞪大眼睛,看了又看,
即便如此,他们也经常眼,看不真切。
这让他们震惊万分。
军卒们时不时地低头看向自己所穿的土黄色甲胄,
原本觉得这已经是山林中最好的伪装,
但与三色甲胄一比,自己身上的甲胄太过明显!
而且,他们还有手脚露在外面。
相比于征南大军的野性不羁,京军所属反倒像是擅长山林作战的军队。
一面“傅”字大旗,一面“曹”字大旗,迎风招展。
号角声、鼓声此起彼伏,虽未正式交锋,
股无形的压力已让空气凝固,连山间偶尔传来的鸟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一道道军令下达,盾牌手、长矛兵、弓箭手军卒按照战术布局排列开来,宛如精密的机械装置。
山间的雾气似乎也被这股气势所震慑,渐渐散去,
露出了阿姿叛军据守的山头,那是一座背面陡峭且前面坡地,且林木葱郁的山峰,
叛军的旗帜在山顶飘扬,显得格外醒目!
但作为征南大将军的傅友德,注意力却没有在山上,
而是死死盯着手中厚厚的册子,对于身旁的些许呼唤,也不作理会。
无奈之下,普定侯陈桓只得自己下命令!
一阵忙碌过后,随着忙忙多的军卒慢慢进山,
等到陈桓回来后,发现大人还坐在帅旗下,看着手中册子,脸上露出无奈,快步走近:
“大人,前军一万人已经进山,预计在午时清扫完半山腰以下的陷阱防御,
下午时就可以登上山腰,与叛军交战!
另外,叶升带着部下绕到了后山,准备在悬崖上找一条路,送人上去。”
“嗯,你自己安排。”傅友德应了一声,头也没抬,回答敷衍。
“大人,前军斥候部所属的一千军卒会负责东南山区的陷阱清扫与道路开辟,
至于其他京军就让其留在山脚驻防,等我们回来时接应。”
“嗯,知道了。”
“大人,上午开辟道路,下午与敌军交锋,削弱敌军士气,
到晚上采取火攻,一举将敌军击垮,
后半夜等气温骤降,我等就要开始招降。”
“嗯,好。”
“大人,为了确保战事顺利,
我向前军所属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并且带足了军械补给以及火药。”
“嗯。”
回答越来越短,普定侯陈桓呼吸急促起来,耸了耸鼻子,歪过身子,也看向册子,
他倒要看看,一个北地边民,
编撰的山林作战军略,有什么可看的!
半刻钟后,陈桓还没看完,
册子就已经翻动,他心中一急,连忙喊道:
“大人,我还没看完,刚才那个陷阱是怎么布置的”
颍国公这回抬起脑袋,看向身后抻着头,着急万分的陈桓,眉头一皱,骂道:
“滚一边去,人都上山了你还待在这作甚!”
“您不是也在这呢嘛。”
陈桓小声嘀咕,见大人瞪大眼睛,他身体一直,连忙开口:
“大人,我这就去!”
颍国公点了点头,叮嘱道:
“多看看陆云逸整出的那些东西,
若是好用,回京后马上督造,尤其是背包与三色甲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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