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办公室和隔离墙搭建完毕,江落苏给建筑工人结了工资,天气炎热,还额外付了每人两百块的高温补贴。
领班的那位也很热心,料到她下一步就该搬运设备,给她介绍了一个老乡,不光负责搬运,还负责到厂后的安装。江落苏留了联系方式,打算和老曹签订好购买合同后直接把活儿交给他们。
车间里的事儿安排就绪,江落苏就忙着跑工商局办理注册。注册的是有限责任公司,她是法人,陶皎在股东列。原本打算把她师父的名字也写上,可老头摆出一副别来招惹的架势,她只好打消了念头。欠的情义江落苏始终记在心里,她甚至想,老头没个儿女,只要她还在姚城一天,将来老头百年之后,她愿做那个披麻戴孝的人。
江任杰自从知道她女儿在办厂,穿衣品味都讲究了不少。他原来喜欢花衬衫,现在却偏爱稳重一点的颜色,因为经他研究,电视剧里的董事长大多穿着深色系的衣裳,严肃而尊贵。今时不同往日,他也得适应身份的变化。
这天江落苏刚取回营业执照,好不容易得出空闲在院儿里逗太白。江任杰看见桌上那本稀罕玩意儿,字正腔圆地念白:“青春厨卫有限公司,为什么叫这个?”
江落苏的手掌陷在太白松软的毛发里,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那晚沈沧行跟她说的话,他说,祝她的实业之路青春永驻。她记下了,并觉得青春两个字正合她心意,于是便拟了这个名字。
她才懒得跟江任杰扯那么多,大俗即大雅,江任杰未必明白,“我是老板,我爱叫什么叫什么。”
“嘿,你这还没当老板呢,就忘了自己是打哪儿来的了?”江任杰很不服气,势要拿捏出身份:“我是老板她爹,董事长,比你高一级,你嘚瑟个屁。”
太白向来站位明确,但凡这父女俩起争执,不论是非对错,它都会毫无原则地站在江落苏这边。此刻冲着江任杰汪汪几声,眼神里饱含嘲讽,让江落苏很是解气,顺手又给它捋了捋毛。
江任杰想起什么,走到他女儿跟前,“对了苏苏,开工的日子你定下了吗?”
江落苏说:“有什么好定的,什么时候准备就绪,什么时候开工干活呗。”
江任杰一本正经:“这可马虎不得,我都替你打听过了,日子得找大师算过,挑一个黄道吉日,以后你这生意必定顺风顺水,”他拍拍胸脯道:“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老爸来办,老爸一定给你选个发财日。”
难得看江任杰对她的事儿这么上心,江落苏点头应下,把挑日子的任务交给了她爹。
陈碧云住院了,江落苏抽空去医院看过她两回,短短几天,人瘦得形同槁木。好在老曹一直守在床边,成了她每日抵抗病痛的唯一支柱。
老曹是个讲究人,说是怕江落苏沾上晦气,不肯在医院里签合同,趁着陈碧云睡着的功夫,把她约到了医院附近的咖啡馆。合同是江落苏自己拟的,条款他一个字没看,一是信得过江落苏的为人,二是陈碧云病这一场,让他对身外之物早已看淡了。
江落苏在咖啡馆告别老曹,一刻也没停留,去银行把设备款打进了他的账户。她这一整天情绪都不高,闭上眼睛就是老曹那副颓丧的样子。生老病死是这世上最不可控的,走的人走了,留下的人却还有漫长的年岁。以老曹现在的状态,江落苏很担心陈碧云走了以后,他能不能独自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可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要独行的路,生活中的某些痛苦,外人的同情并不能缓解半分,不过是多一人自寻烦恼。江落苏逼自己收拾好情绪,重新投入“战斗”。回到家,江任杰不在,她炒了碗蛋炒饭随便应付几口。太白看她大口扒饭,嫉妒使狗发狂,差点没把她耳膜嚎穿。她被逼无奈,转身又钻进厨房做狗饭。
剩菜汤泡饭,里面撒了些火腿肠丁。江落苏刚把狗盆放下,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刘总打来的电话,催她赶紧开工,说是新找的这个加工厂质量跟不上,被客户投诉了好几回,他现在就等着江落苏的米下锅。
江落苏也着急,原以为8月初就能顺利开工,可眼看都已经10号了,她这边设备还没进车间,工人也还没开始找,照这个进展,月底能不能开工都是个问题。不过她向刘总做了保证,开工以后一定加班加点生产,绝不会延误他的交货期。
搬运设备又用了一个礼拜,货车进进出出,江落苏盯梢似的盯着,好不容易得闲了,就骑着小电驴去工业区贴招工广告。她一个东阳工业区的“编外人士”,每天窜进人家工业区里面招人,干的是挖墙脚的活儿,总觉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这天中午,江落苏又贴完了一沓广告纸,此刻烈日当头,小电驴的座椅把她的屁股烤得半熟,她觉得自己再这样晃下去极有可能中暑,钱还没赚到,命还是要紧的。于是江落苏抬头搜寻,看附近有没有可以遮蔽阳光的地方,她得停下来休整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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