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以兮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梦里她回到了古武隐族,一个人在百果园奔跑,看着满树又满地的果子,学校里练武场内皆是空无一人,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只她一人在漫无目的地仿若幽魂般地四处飘荡,她去了墓地,那里伫立着一个个的墓碑,似乎落了些灰,她开始挨个擦拭起来,累了便席地而坐,对着这些冰冷的坟堆说起了话,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好想他们,想爸妈亲人,还有朋友。
一直盯着桑以兮出神的陌离,看见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他蓦地心一慌,她这是梦到伤心事了吗?就见那眼泪似是流不尽般,打湿了她的衣襟。
陌离轻轻唤道:“桑姑娘。”
几声过后,桑以兮缓缓睁开眼,盯着陌离愣了一会神,脸上泪痕仍在,眸中尽是悲伤之色,陌离从未见过这般的桑以兮,心中如针扎似的绵绵密密的疼。
“是做梦了吗?”陌离的声音充满关切,还有一丝紧张。
桑以兮终是分清了现实与梦境,脑中清明之后,她拭掉眼角的泪,坐起了身。
“陌离,我想古武派了,可他们都不在了。”
陌离可以体会到她的心情,曾经多少次战场厮杀战友别离,他也是痛彻心扉。
他倒了一杯炉子上温的热茶递给她,“喝点,缓一缓。”
桑以兮深吸了一口气,抿了口热茶后,感觉心头那股抑郁之气消散了不少。
“陌离,我和你说说古武派吧,它延续几百年,终是在我这里走到了尽头。”
“为何?”
“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古武派的人皆活不过二十岁,可能是因为所习功法太逆天的缘故。”
陌离立时吓得一个哆嗦,“你不会……”声音中不自觉地带着轻颤。
“别担心,我是古武派最幸运的人,可能他们积的福报都给了我。”
“可你还不到二十,又如何得知?”陌离的心还是吊着的。
“古武派不仅有这世上最玄妙的功法,还有很多能人异士,比如大齐开国大国师乌池郁便是我古武派的老祖宗。”
“乌池郁,那位能知晓天下事的神人?”
“他的预言中我便是古武派的异数,不出意外我可以寿终正寝。”桑以兮莞尔一笑。
陌离的心只放回了一半,虽有预言,他还是担心。
“万一……”
“那至少还有三年多,足够我将北地安排妥当,也算对得起老祖宗的嘱托了。”
陌离忽地抓住她的手,眼底的情绪翻涌着,“别害怕,万一有那么一日,我会陪着你。”
桑以兮的视线落在陌离紧握的手上,耳边是他那句“我会陪着你”,陌离这是要生死相随吗?尽管她知道自己无事,可还是有酸酸胀胀的感觉涌上心头。
“放心吧,若是有事我不会教授你们古武派武艺的,自我开始将是古武派的新生,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徒弟。”
陌离听得此言,心松了下来,虽还有疑惑,但也没深究。
“你可以代师收徒,我不想和你差着辈。”
桑以兮“噗嗤”一笑,“那我也是师姐。”
“好。”
四目相对,情意流转,两人之间已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陌离,在古武派他们都唤我桑桑。”
陌离在心里转了好些遍,才将那声“桑桑”喊出口,满心的甜意蔓延开去,陌离从来不知喜欢一个人是如此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心情会随着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而跌宕起伏。
陌离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桑桑,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说,此刻我有多激动,打过那么多次胜仗都不及此时我内心的喜悦。”
桑以兮能感知到陌离那急如擂鼓的心跳声,一声声也似敲在她的心上,感动高兴甜蜜交织在一起,很复杂的感觉。
“不过,我在京城的名声可不好,你的眼线稍加打听就能知晓。”
“京城的人难道都眼瞎了不成?是哪些人在诋毁你?”陌离脸上染上了怒意。
“眼倒是没瞎,那些年我不在京里,都是静煞在扮得我,总是有那些踩高捧低的人。”
陌离已经给那些人划上了圈圈,一个也不会放过。
“夜影他们离开时已经教训过了,以沫以洺玩得很开心。”
“一次教训又如何能记得住。”陌离已经暗戳戳地计划上了,回头从夜影那里拿名单。
“所以我是极不喜欢呆在京城的,虚情假意的嘴脸太多,这次父亲来北地也是我使了些手段,对了,我订过亲的。”
陌离眼见着紧张起来,“和谁?”
“是娃娃亲,吏部尚书之子,不过已经退了,退亲便是让父亲迁任的筹码。”
陌离这一日大起大落的,“岑立章这是有意悔婚?”
“嗯,正好我也无意嫁。”
岑立章也被陌离划上圈圈,虽然感谢他的悔婚,但桑以兮不是他能欺负的。
“主子,主子,我们回来了。”不用猜,风魅的声音,桑文远回来了。
桑以兮再次将视线落在陌离的手上,手心都被握出了汗。陌离也反应过来,赶忙撤了手,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桑以兮抿嘴偷笑,没想到有着赫赫威名的陌小将军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两道身影落了进来,从来不走寻常路。
风魅和阑绝突然看到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坐在桑以兮身边,齐齐定住身形。
那几个听了一下午的墙角,这会跑了出来。
“快见过世子吧。”墨心喊道。
那两人这才行了礼。
风魅一阵风般刮到桑以兮身边,二话没说检查了她的手腕。
“主子,你怎么会受伤?”
“不小心摔了一跤。”桑以兮敷衍地回道。
风魅没再问,肯定有内情,旁人在场不多话,她退到一边。
“你们两个先去洗漱,有话一会儿再说。”砚初赶着人,接着又对桑以兮说道:“小姐,老爷这一路辛苦,晚上整个大餐吧。”
“这个时辰直接去叫几桌席面吧,世子的近卫也快回来了。”
“好嘞,那就试试那个什么楼的菜式吧。”
“真味楼。”
“对,看看到底有多真。”
夜影转身就出去订餐了。
“你们几个蹲了一下午,也着实辛苦了,牛肉干已经没有存货了,去做点吧。”桑以兮转进灶房又走了出来。
砚初几个低着头乖乖闪进了灶房。
“牛肉可够吃?我可以让人送些过来。”陌离并没有惊讶,桑以兮也不打算瞒他。
“之前从北夷顺了不少,且够吃很久,做一些肉干,你们回军营的时候带上,那几个馋嘴的爱吃。”
有了之前的偷马壮举,陌离对于顺牛也没有多稀奇了。
“桑桑,谢谢你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有他们三人镇北军必能有大的提升。”
“边境的女子和孩子们若愿意也可以组织起来,学学简单的防身术,有天赋的可以组建娘子军,最起码遇到敌人不至于束手就擒毫无反抗之力,平日里对付一些歹人也是可以的。”
陌离点点头,“我这趟回去先在军属里安排下去。”
“我还有个想法,你一并和镇北王商议,可以让卫所的士兵就地屯田,每一兵士都配给一定数量的土地自耕自种,以减轻百姓的负担与转运粮饷的困难。”
陌离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
“至于军士守卫和屯种的比例,三七、四六或是二八就要看具体情况了,还有后期对各级将吏的监管,若是让他们任意侵夺,私设军田,那这法子不但无用,还会肥了他们腰包,害了军士们。”
“嗯,我会和父王仔细商议。”
“这头批的种子和农具还是老规矩,我这里无偿提供,但必须以镇北王府的名义下发。”
“桑桑,这擅经商之人莫不是你吧?”
桑以兮粲然一笑,“聪明,我很早以前便以阿娘的名义在大齐做生意,所以你不必担心钱的问题,而且我也不过是开始帮扶一把,今后还是要靠他们自己的。”
“桑桑,你的聪慧恐怕这大齐鲜少有人企及,我何其有幸!”
在陌离的深情注视下,桑以兮抬手捂住了他的眼,“陌离,你我相识似乎没多久,大都一见钟情只是见色起意罢了,你不会也是如此吧?”
陌离反手覆在她的手上,“还记得你我初见面时吗?我可是个瞎子。现在想来那时你已走进了我的心里,在老钱食肆的那些日子,你的才情学识深深吸引了我,我那时日日盼望着眼睛能够恢复,便能看上你一眼。你那日离开后,我心底莫名地空了一块,来到这里,每日和你在一起,我只愿这日子慢一些,再慢一些。”
陌离轻轻握住桑以兮的手到身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底深处只有她,一字一句道:“这天下若是有人能让我见色起意,那也唯有一个你罢了。”
桑以兮莫名觉得他们在上演偶像剧里的情节,可她不是旁观者,作为当局者她自认定力不够,面对陌离的深情告白她也是有些脸红心跳,微微错开陌离的目光,太甜溺了有些齁。
“桑桑,你相信缘分吗?你我相隔千里,而你却能在我受伤之际于茫茫草原上遇见我,若你我之缘命中注定,那我唯愿此生只你相伴左右。”
灶房的几个正竖着耳朵偷听,“没想到啊,世子无论是战场还是情场都游刃有余。”
“小姐也不过是个情场小白,估计逃不过世子的手掌心了。”
“错,是世子栽在小姐手上了,试问这天下女子能胜过小姐的又有几何?”
“眼瞎的时候就能喜欢上小姐,眼亮的时候自不必提了。”
“对了,墨心,你那个县令小舅子最近来信没?”
“来了来了,我那天可是看见了。”
“墨心,快快快,分享下。”静煞拉着墨心坐到一旁。
“还能说啥无非就是他如何整治他那个薄情寡义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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