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知道此时的她会面对什么。
就像他想的那样,宗一合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他居然敢偷偷把江允知的尸体带到这里,藏在寺庙的最深处。
宗一合说过,定佛寺的地下全方位覆盖了供氧系统,那里常年无光,阴凉潮湿,在特殊药剂的处理下,江允知的尸体得以完好保存。
就像当年和郑晚西冥婚的“新郎”。
北川泽野说,江折雪会如愿以偿?
在他眼中,能让江折雪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也只有那一种可能……
宣郁语气冷冷:“你以为她想要这个?”
北川泽野却笑了一声:“你觉得你能完全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吗?”
他的目光越过此时有些茫然咋舌的乔庭之,神情有些轻蔑:“你凭什么假定她不想?”
对上北川泽野轻蔑的神情,宣郁一时沉默。
最后,他只是说:“她绝不希望以这种形式再见到她母亲。”
“宣郁,你很傲慢。”
北川泽野盯着他,良久,才慢慢开口道:“你觉得江折雪意志坚定,于是预设她一定会拒绝,但你真的知道失去亲人的残缺感吗?”
他定定看着他:“不止是失去,而是残缺感,那个人本来不该死去,有些话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说出口……那个死去的人带走了太多东西,也留下太多东西。”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死去的人。
车祸,癌症,天灾,人祸,有些人喝水都可能呛死,有些人在枪林弹雨中却可以死里逃生。
多少人的死亡称得上残缺?
寿终正寝的老人对子女来说也是遗憾,遗憾有太多话没有说,遗憾亲人到此为止的陪伴。
但这不是残缺。
每个人都会死,死亡是每一段生命的终点,那些逝去的亲人好友都会在死亡的尽头静静等待,那是安宁而平和的结束。
残缺是某段生命的戛然而止,毫无理由,疑点重重,死者的生命线被生生掐断,连带着把生者也牵绊住了脚步。
换句话说,寿终正寝的死亡是朝前,活着的人继续往前走,总有一天会在生命的终点与逝者重逢。
残缺却是被困在过去,困在重重的噩梦与谜团中无法脱身。
宣郁一时愣神,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在去世前说过的话。
她躺在病床上,干瘦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苍白的脸颊像是干枯的花。
她说:“阿郁,你不会孤单的。”
母亲的眼角滴下清亮的泪水,顺着脸颊向下,消失在白到刺眼的枕头。
那样的话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怎么也说不够。
宣郁难道不为母亲的死去而悲伤吗?
他当然悲伤。
他在母亲的葬礼上跪了一夜,一身黑西装的宣贺还要在外面与真真假假的客人们虚与委蛇,他却只是静静守在灵堂。
但他不会因为母亲的死去停下脚步,因为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死去。
宣郁的悲伤只来源于母亲的离开,但他们终有一天还会相聚。
江折雪却不一样。
她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她带着无数秘密和谎言骤然离世,她留给了她一个难解的谜题。
而那个让她母亲死去的人却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江允知的死亡是江折雪生命的一片空白,把她生命的一大部分连皮带肉一同撕扯带走,在此后漫长的时光里持续地疼痛着。
北川泽野看着宣郁,脸上没有表情:“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宣郁,你以为你曾经的日子黑暗无光,但是你根本没有真正绝望过。”
“如果现在江折雪突然死在你面前呢?你会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吗?你真的能拒绝再一次见到她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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