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德顺老汉来过马店几次,有时还和高明楼一块来,不知怎的这一消息很快就在马店村摇成了会。社员们谁也不知道,来人在和巧珍都说了些啥,特别是德顺老汉那能说的嘴,还是引起了社员们的猜疑。村里人还说曾见一个妇人在村里打听过巧珍的情况,是不是要给巧珍另找个人家呢?因为寡妇改嫁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巧珍年轻漂亮,拉扯一个孩子还真不容易。村里有些无聊的人就喜欢拿别人的不幸穷开心。
久而久之,社员们的议论声,也或多或少地传到了马拴的父亲马富贵的耳朵里。
马拴遇车祸走后,马富贵老两口在失去爱子的同时,也遇到了一个令人十分熬心的问题,那就是巧珍和孩子的未来生活。年近花甲的马拴父母,力所能及的就是多帮巧珍带孩子,多替她干责任田里的活,但这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
马富贵对巧珍有想法可又说不出口,一切痛苦都在他的心里纠葛着。
深秋夕阳西下的黄土高原更是迷人,一排形的新箍的窑洞染上了一层金色,窑洞门口上方有挂着碧绿的门帘——一爪爪葡萄,门帘上缀满了紫亮紫亮的“小珍珠”,一嘟嘟一串串,就像那精巧别致的仙府神灯。几束夕阳光芒透过浓密的绿叶,射进窑洞里面亮堂堂的。窑外的门楼两侧用水泥刻的一副对联,尽管上面还有白纸黄纸的痕迹,但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字来:“政策铺下幸福路;勤劳打开致富门。”在夕阳的辉映下格外醒目。
窑口前坐着一个半老头,两鬓银发,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忧愁,松树皮似的两只手,熟练地剥着玉米棒子。活泼可爱的小孙女围着他跑来跑去,一会儿扽着爷爷的腰带,一会儿拽着爷爷的耳朵。
这就是刘巧珍的新家。马拴和父母分家另过以后,就谋划着要为自己箍两洞新窑,一定要巧珍过上舒心的日子。勤劳憨厚的马拴整天就像不倒的陀螺不知疲倦地忙碌着,他庄稼买卖两不误,一闲下来就挖窑,不说黑天雨天,父亲、兄弟也时常来给他帮忙,就这样坚持一年下来,新窑落成了。马拴掂量了一下家底,他一心就想买个180,借点贷点问题不大。没想到好日子这刚刚起步,马拴却出了飞祸事,这老天还让人活不活?
太阳渐渐偏西了,这时,巧珍背了一大捆捡拾的黄豆荚从地里回来了,“妈妈…妈妈…”甜甜迎了上去,巧珍转身放下豆荚,来不及洗手便抱起了甜甜。“爸爸,一会儿就在这儿吃饭。”巧珍边走边说,这时,马富贵也慢慢起了身,跟着巧珍进了窑,“不了,爸爸一会儿回家吃!”马富贵随了一句。要是放到往常,马富贵这就该回家了。今天这是咋啦?马富贵并没有打算立即回家,他极不习惯地坐在木制的沙发上,从怀里掏出烟锅、烟袋。巧珍把甜甜放在炕上安顿好后,就洗杯子泡茶,然后就将保温杯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公公,“爸,你喝水!”马富贵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杯子,打开盖子,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他并没有马上喝,接着盖上盖子把保温杯放到了木制茶几上。
老人抬起头环视着马拴新箍的窑,然后又眯着眼瞅着窑壁上的挂镜框的地方,原来挂有马拴和巧珍的结婚照,还有马拴抱着甜甜的百日照片,已经从老人的记忆里消失了,闪着泪花的眼睛是难以复原墙上的照片,但老人还是没有让盈盈的泪水滚落下来。
睡梦中的甜甜发出了咳嗽声,马富贵这才停止了吸烟。马富贵把烟锅掏净,吹了吹,然后插进腰间,这才抬起他那副苦大仇深的脸。这几天,马富贵想好了一肚子话就是不知当着巧珍的面如何开口。巧珍很快就收拾好吃食,从案上端来了馍菜,说道,“爸爸你吃吧!”说罢,就把筷子递给了马富贵,马富贵接过筷子又放到了碗上,含泪看着眼前的儿媳妇。马富贵脸上的表情就像喝了毒酒那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长时间窝在心里的话,又不能不说,马富贵在巧珍背过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急忙用右手的鱼际很快地擦拭了眼角,张了张口,终于从嘴里挤出话来,“珍珍,爸爸就想知道你对往后的日子有啥子打算?如果有的话,爸和你妈是会尊重你的选择,也绝不会为难你的。”
巧珍听了公公的问话,心里如同刀绞,咬着牙痛苦地摇了揺头。马富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说,“拴娃,走了这么长时间,这居家过日子也够难为你了。自从我儿……唉!我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就和你婆婆就盘算你娃娃的事情。你贤惠,勤快,这往后活人的路还长着呢,路上没个伴也是不行的。你有啥心思,你怎么打算我们都没有意见。至于孩子嘛,到时候再说,你愿意带,就带,小孩离不开她妈;你要想留下,我们会像爱拴娃那样地待承甜甜。这你娃就放宽心。”马富贵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抽噎了起来……
“爸爸,你再…再别说了!”巧珍哭出声说道,“爸,我一辈子就待在这里,看谁还能把我撵走不成!”
“唉,村子里有人说你闲话呢,说是你原先那个相好,一直都在等着你,还捎话带信的要来找你,难道这话是假的吗?”马富贵一时冲动,也顾不得说话的方式了。
巧珍并不忌讳马富贵的责问,她倒是很平静地说,“爸爸,你说的对着呢。我明楼叔和德顺爷爷是来这儿,德顺爷爷还捎来了加林的信和一百元钱,钱我可没收。爸呀!你不知道我的心还在马拴的身上。我就是怎么也过不了这道坎呀!爸,说真的,我当初就是赌气跟了你马拴。自从有了甜甜后,我的心就贴在马拴身上,我刘巧珍不是一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也知道三个多两个少。我的心已经铁了,就守着甜甜!”说罢便将刀在案板上使劲一剁,马富贵心里怵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马富贵起身莫却莫却地离开了。在路上马富贵一边走一边回味着巧珍的话,他在一阵酸楚后,心里倒也稳当了,巧珍还是他马家人。如何实施“兄死弟就嫂”这个计划,还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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