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风波过后,马店学校的刘广源校长原以为杜淑娥老师能耐活(坚持)到放暑假,谁知这忙假刚收,她就来请产假。送走了笨笨扯扯的杜淑娥老师,刘广源校长心里便有了底,原打算暑假期间和公社教育专干段光斌就加林进校的事情确定下来,看来还得提前进行,再说高加林的事情也该到解决的时候了,不知道加林是否有了思想准备。
下午,刘广源校长就去了公社,将学校的情况向教育专干段光斌做了汇报。
晚上,一喝完汤,刘广源校长就来到了马店二队马拴家的门楼前,门掩着,刘校长便推门进去了,穿过院子看见窑口放着一辆熟悉的三轮车,车后箱上马店两个魏体大红字还是他写的,车厢上放着两个竹筐,他断定马拴一定在家里,一进窑门只见巧珍一手抱着甜甜,一手拉着风箱。
“马拴人没在?”巧珍一见来了人,急忙向灶膛里加了一些硬柴,扶着锅沿站了起来。“巧珍,忙饭呢?”刘校长一进门就问道,巧珍一看是刘校长,忙对甜甜说,“快叫伯伯!”甜甜先是害羞,一看妈妈的眼神,这才鼓着小嘴细声地叫道,“伯伯好!”“甜甜真乖,快让伯伯抱抱。”刘校长说着便走过来伸出手,“哼—哼—哼”甜甜似乎要哭了,巧珍很热情地对刘校长说,“烟在茶几上,你自己拿,饭马上就好,一会儿喝汤。”刘校长忙说,“我刚吃过,马拴人呢?我有事情要告诉他。”巧珍一听刘校长找马拴有事,忙说道,“马拴刚一回来,放下车子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干啥去了,要么我出去给你找一下。你看……”“不着急,你忙你的。”
接着,刘校长就向巧珍说着学校的情况,巧珍停下手中的活,抱着甜甜,答应着刘校长,正说着,马拴回来了,“噢,刘哥,你来了!”马拴憨厚地笑着说,“是喝茶喝酒,还是下棋?”“这刚一收假,就把人忙得鬼吹火,哪里还有时间享清闲。我问你上一次,我让巧玲给你捎的话,说是下一学期让加林归队,不知你把话传到了没有?也好让人家加林提早有个思想准备么。”刘校长试探着问道,“这还不简单,这事对人家高加林来说,还不是轻车熟路,你光说啥时候用人家,叫他来不就完了吗!”
马拴说完,嘴都合不拢了,奔波了一整,事情就算有了眉目,他的心里非常激动。
这时,甜甜转身跑向了马拴,案旁边干活的巧珍仔细地听着刘校长和马拴他俩的谈话,听着听着,巧珍干脆停下手中的活来。
呵,现在巧珍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学校一个女教师要休产假了,刘校长想请加林回学校再做教师,公社都已经说好了。
巧珍一阵欣喜,她的心里立即就像小兔乱撞。从那年夏天高明楼答应巧珍设法让加林再干教师到现在两年过去了,事情总算有了着落,现在她巧珍可以长长地舒一口气了。
巧珍赶快给马拴收拾喝汤。“刘哥,你来一个馍!”马拴用双膝夹住甜甜,从笊篱取了一个馍,递给刘校长,马拴热情地招呼着,刘校长急忙推辞,马拴放下馍便将烟递给了刘校长。
马拴真是饿极了,他拿起馍一口就咬掉了个马蹄子,他大口地嚼着,吃得津津有味。
过了一会儿,刘巧珍端上了一碟子刚煮好的五香花生米,她一放下碟子,就从马拴怀里接过甜甜,向马拴使个眼色,看到马拴毫无举动的样子,便使劲地在马拴的脚上踩了一下,冲着马拴,“还不快把那瓶店台酒拿出来!”马拴立刻明白了巧珍的意思,他放下手中的馍,从炕头前的高低柜里面取出了一瓶酒,很快巧珍就让甜甜送来了刚洗过的一对白瓷酒盅。
难得刘校长马拴兄弟俩今天这么高兴,你一杯,他一杯地喝了起来,一件事情,两种忧愁,全都在酒杯中……
夜深人静,看着极度疲倦的马拴,巧珍说道,“你明天跑你的事,我和刘校长去一下姐姐家,把情况告诉给明楼叔,再让他通知给加林。咱把事情要做圆!”马拴听后略一思忖,“这样也好,加林去学校教书总比在基建队干电工强多了,一年还有两个假期。”
盛夏的夜晚,窑里还是比较凉爽的,劳累了一天的马拴,很快地就入睡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鼾声。而这时的刘巧珍哪里还有睡意,她的心里就像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其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的思绪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在她人生的相识中,最能勾她心念的还是高加林。对于加林巧珍打自小相识以来,就对他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从小时候的关注,到少时的欣赏,再到青春时的追求,巧珍为了得到加林那真是费尽了心思,直到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和高加林相处的那些年里,不管巧珍怎样地努力,可她并没有走进加林的灵魂深处,她所倾心能给加林的不过是形而下的东西,而加林所追求的却是形而上的东西,这使得他俩在精神层面上有了隔膜,随着时间的推移,隔膜也像细胞分裂那样在加速地变化着,以至于造成了他们之间的情感障碍,使得他们的关系走到了尽头。对于高加林的抛弃,巧珍一点也不憎恨他,反而多方的原谅他。而令巧珍感到欣慰的是他俩过去情义缠绵的时候,巧珍有时对加林投怀送抱,而加林却对她施爱有度,加林的双手每次都很有节制避过女人的敏感部位,虽说两人有时爱得死去活来,虽说她几度都做好了牺牲的打算,但加林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而对她提出那过分的要求,这才使她以完整的女儿身嫁给了马拴,虽说她刘巧珍在川道里名声不好,但她却能在马拴家顶天立地的活人,她刘巧珍并不亏欠马拴。但她对高加林的那种情感始终是无法释怀的,而那种暗恋的心情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高加林的兴衰荣辱似乎和刘巧珍的命运紧紧地拴在一起的,加林的荣光导致了巧珍婚姻的不幸,而加林的败衰又引起了巧珍的惊恐和不安。
现在她刘巧珍可以舒心一下了,明天去姐家把情况说明,加林就这么一两天去学校继续当他的教师,她刘巧珍也就了却了天大天大的心事。高加林啊高加林从今往后你我天各一方,你教你的书,我刨我的地,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就算我当初没认识你。
想着想着巧珍便安然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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