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波殿时,已经下半夜,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脸。辛彦之扑干净身上的雪,见缘遥回来,他也来到大殿,缘遥戴着银灰色的面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殿下。”辛彦之向他行礼。
辛彦之打量着四周,脑袋在嗡嗡地响,“没有铃儿”,他的失望在看向阿郭那一刻溃不成军,他叔父告诉他:铃儿没有在死牢。现在,江波殿的人都回来了,阿郭身后没有任何人,辛彦之双手也从大腿上滑下,身体软绵绵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走。看眼前情形,辛彦之已经知道劫牢失败了。“不对。”他转念一想,若是劫牢失败,缘遥就不可能安然地坐在江波殿。“是铃儿出事了?”辛彦之抬头看了一下阿郭,阿郭依旧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他永远都想不完、解不出的问题,坐在椅子上的缘遥眼神空洞,全是失落,看来,是他没有找到铃儿,连缘遥都没有找到铃儿,铃儿还安全吗,她到底在哪里?辛彦之不敢问,他必须掩饰脸上的失意,还要装作不知道,装作不明所以地跪在那里。
“本王累了,本王想休息了。”缘遥心中的失望仿佛将心挖了一个洞,空荡荡,灌满了风,一吹就钻心的痛。他的心痛到呼吸都吃力,又回到了以前魔杀剑噬心的疼痛。今日,他第一次用魔杀剑杀人,因辛洛。到头来才看清,全是谎言,她是河宗铃,逆贼河宗蒙的女儿,她接近他,真的是为了报仇吗?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想找到她,哪怕看一眼,寻不到辛洛的失意扫平了他平日的孤傲,他此刻就像一个失了心上人的年轻人,有几分神智不清,中间夹杂着一丝丝失魂落魄。
阿郭照顾缘遥躺下。一出寝殿门口,便被辛彦之拉走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王妃娘娘呢?”
阿郭将事情简略地告诉辛彦之,辛彦之后面的都没有听进去,他脑袋仿佛要爆炸了。“铃儿失踪了。”在深不见底的后宫之中少一个人,有太多种可能性了,辛彦之不敢去想。坐在大殿内,即使烧着热炭,他依旧觉得冷。在这个屋漏偏逢连阴雨的冬季,江波殿更加湿冷,辛彦之觉得,比室外的气温还要低,他抱紧双臂,已经没有刚来江波殿时的神气,辛彦之心里也没有了底,当初为了铃儿,他才不苟言笑,装腔作势,变成他人模样,慢慢地,也是为了铃儿,他才有了取代缘遥的心,现在,铃儿不见了,他这些努力又是为了什么?这里太多杀戮了。辛彦之打了一个冷颤,他起身走向大殿门口,北风一吹,从大殿穿堂而过,扫在他的身上和脸上,脑袋清醒不少,他一仰头,泪水在他眼里打转,他尽量不让它们从脸上滚下来。
“辛彦之……”辛彦之的耳边响起铃儿的声音,是铃儿在喊他,每一次铃儿喊他的名字都是有事情发生,在永安大街时,她就是这样大喊着他的名和姓,他护在她身前,再次见面,他成了人人景仰的缘遥王子,竟然就再也回不去了。想想很多事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就可以触到,但是已经很远了。因为爱,所以想念;因为爱,所以心痛;也是因为爱,所以流眼泪!
这个冬天并不平静,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一个晚上发生,缘遥劫牢,碧瑶被杀,辛洛出逃……北落狮门还有碧瑶未干的血迹,子时,从参宿门到北落狮门都起了灯。
缘瑞恰恰在这一晚进宫去他母妃的宝月殿,经过毕宿门时,他看到有黑衣人向参宿门方向去了,最后却进了缘熠的宝泽殿,缘瑞没有马上离开,他跟着去了宝泽殿的方向,没有看到有人出来。对于缘熠,缘瑞一直都是当成缘遥一样来防,如今还住在王宫中的,除了缘遥,就是他与缘弘,最靠近他父王,机会也最多,想到这里,他对缘炜的死也就宽心了。看着宝泽殿内的灯火,缘瑞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外家被流放了,他还有一个在后宫一手遮天的母妃。
缘熠在宝泽殿坐了一晚,他已从夏训口中听到缘遥在长宁阁空手而回的消息。从缘遥劫牢这件事来看,缘遥无害辛洛之心。同日劫牢,缘遥当晚便去了长宁阁,缘熠断定,定是林怀柔知道辛洛的下落。
双极地下死牢在当晚便换了一批侍卫,上半夜当值的人如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有关辛洛的消息也戛然而止。北冕城堡像一个黑洞,吸收掉了一切。
天一亮,缘熠便去了长宁阁,他不是来叙旧的,也不是来要人的。缘遥都从长宁阁空手而归,他又凭什么能带辛洛走,但他懂一个道理,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含金量都不高,正如林怀柔不知道辛洛下落是假的一样。林怀柔能将辛洛悄无声息地带走,背后定有他父王的默许,缘熠不好撕破脸皮,打狗还要看主人。
缘熠来得风驰电掣,他一进门,长宁阁的大门也被他一挥手重重地合上了。林怀柔吓得退后一大步,北冕城这些凤子龙孙的脾气,她昨晚已经领教过了,个个都身怀绝技。
“我曾在这长宁阁与你说过,辛洛若少一根头发,我让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缘熠一挥剑,将她的凤头钗削掉了,吓得林怀柔哇得一下叫出声来,她慌忙用手捂住了脖子。“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小女不敢,五殿下饶命。”北冕城堡每一日都有死人,林怀柔见多了,也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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