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小灼心里颤悠,自己也就半道上去碧雪宫送了点东西,主子就出事了,瞧这样子,定又是被人欺负了。
只是为何今日还满脸神采飞扬,是因为难得遇到一个不会欺负自己的人吗?
所有皇子满十五岁后就得离开母亲身边。即使眼瞎耳聋的楚成允也不例外。
从小不受皇帝待见,又没有母族撑腰,分到的宫殿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庆阳宫萧瑟,位置极偏僻,伺候的宫人除了小灼就只有一个每天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名唤小饼,才10岁,以及从小照顾自己的老宫女,秦姑姑。
整个院子没有任何花草,只有一株木槿孤寂地撑起整个庆阳宫的景色,此时早已败落的只剩光秃秃的树枝。
屋子里冷冷清清,除了桌椅床榻衣柜,以及几个插着枯枝的花瓶,没有任何装饰。
沐浴后的楚成允,一身单薄的寝衣坐在案几前,一动不动地想事情。
覆眼的白纱除去,漆黑如墨的眸子虽然没有聚焦,依旧掩盖不住那眸中的光华。
小灼沏了壶热茶进屋,倒了一杯放在楚成允的手旁。
指尖触及到那温热的茶杯,「翼皇叔真的带了神医回来吗?」
小灼在他的手心扣了一下。
「父皇病好些了吗?」
手心又被扣了一下。
楚成允握着茶杯,又开始思索。
这个人自己应该是见过的,只是儿时的记忆已然模糊,连对方的模样都不太记得,但就是因为不记得,所以楚成允觉得他应该是个温和的人,因为自己记忆深刻的人,都是些让自己深恶痛绝的人。
儿时便听母妃提起过,楚国有一位王爷年纪轻轻就保家卫国,成了功勋卓绝的战神将军。
不过后来,长期戍守边关。
如今皇帝病重,又被召了回来。
「神医每天是每日都会来给父皇探脉吗?」他问小灼。
手心又被扣了一下。
楚成允脸上露出一个浅笑,忽然觉得自己该换方向了。
自己这两个月趁着父皇病重,每天跋山涉水的去到病榻前请安,无非是想着父子两同病相怜,自己亲爹可以感同身受,好歹会分几个御医再给自己好好瞧瞧他这眼盲耳聋的病。
然而,悲凉的是,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连内殿都进不去,隔着屏风请安后,就被打发走了。
楚成允想的是,既然在亲爹面前表孝心没有用,那就,换个人。
他抿嘴笑了笑「小灼,你去打听一下,皇叔和神医每日都是什么时辰进宫。」
……
第二日,楚成允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候在了重华殿外。
楚成允衣服不多,即使好看的衣服,用的也是下成的布料。
大总管成福公公抱着拂尘出来的时候,看到这向来简洁朴素的七皇子的打扮愣了半晌。
漆黑如墨的长发束成简单的小髻,一抹墨绿色的玉带缚着发髻,留下两条轻盈的尾坠,一只简单的白玉簪,端端正正的插在发髻上,腰间一侧还坠着块色泽温润的镂空雕花玉佩,搭配一身墨绿色交衽锦袍以及那缚眼的白纱,正是让人眼前一亮。
虽然依旧没有什么华丽的饰品,只是换了衣裳形制和颜色,就让人看着移不开眼,居然有种华贵又病弱的美感。
更别说此刻少年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却又不可忽视的木槿花香。
同一众衣着华贵的皇子相比,简直就是淤泥里的一朵青莲。
楚成允请安后,在外殿候了片刻就离开了。
他走得很慢,手中竹杖不停在地面点戳,即使目不能视,形态举止却仍旧掩藏不住皇室特有的贵气,他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小灼心思重重地跟在后面。
一路走来,有不少宫女太监朝他们这边观望,有的低声窃窃私语,有的莫名红了脸颊。
小灼很纳闷得很,不是说要来偶遇翼王殿下吗?怎么人还没见到就走了。
然而,直到在宫道上,遇到迎面而来的翼王,小灼才发现,自己低估了主子的盘算,隔得远远的,对方的视线就已经被自家主子吸引了过来。
小灼看到对面来人,心里紧张,加快脚步跟上自己的主子,曲起臂弯,让楚成允搭着,又在他手臂上扣了一下。
宽敞的宫道寥寥无人,那一抹墨绿色的身影毫不含蓄地闯进了楚长卿的视野里,在寒冷的冬日里如春日明媚灿烂的阳光。
「嗬,那是谁?真乃绝色呀。」身边的一白衣男子见到楚成允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
楚长卿淡淡瞥了方凌云一眼,「七皇子。」
「你侄儿呀?似乎是个瞎的……啧啧,可惜了,好好的一个美人。」
几人越走越近。
楚成允在小灼的示意下,知道是遇到自己以后要抱的大腿了,白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恭敬地朝楚长卿揖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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