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光,胡天飞雪,漠关外,北境铁骑帐中,一盆炭火烧得发白,暖得康麓有些倦意。
“大人——”女人柔声轻唤,钻入康麓的臂弯,将康麓推至软榻上,起身欲出帐。
康麓扣住她柔嫩腕子,张口道:“美人,却才来陪我几时,这是要做什么去?”
女人眉眼含羞,酥手点在康麓半敞的衣襟前,抵住他胸膛,“大人,奴家去去就来,大人莫急,稍候片刻嘛。”
康麓闻言几乎浑身酥麻,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连声应允。
片刻,昏暗暧昧的营帐中,女人端上一樽美酒置在案旁,使白瓷小盏倒出两杯,月光照得晃眼的清澈酒液犹如一缕银线,从樽口倾泻而出,铺在杯中。
女人拈起其中一杯道:“奴家敬大人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女人一身清冷的薄纱装扮,略施粉黛,没有寻常那般艳俗,似个堪堪出阁的少女,昏暗的烛火下,只有那一身若隐若现的月白轻纱与杯中酒液泛着清澈的光。
“大人……”女人柔柔唤道。
酒杯凑近刀刃般细狭的唇锋,纤纤玉手捏在杯沿,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康麓下颚的胡茬,淡淡脂粉香薰的味道与酒香融于一体,暧昧地往鼻翼底下钻。
“真是好雅兴。”一个声音从帐外响起,吓得女人惊叫一声,瑟缩在康麓怀中,酒杯翻倒在地,浸湿了地上铺的羊毛毡。
康麓正欲起身,不想那人竟径直走了进来,康麓借着昏黄烛灯一看,险些吓破胆——江晚山!
“来人呐、来人!”康麓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扯着嗓子叫道。
“康麓康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半个时辰前,你忙着办事的时候,营帐外的守卫已被你遣退走了,难道你忘了?”江晚山行至二人面前,摆摆手示意女人退下。
女人抬头看了眼他,虽有些不舍,却也乖乖退下。
“对了,姑娘,还烦请你不要惊动任何人,否则被你惊扰的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全都活不成。”江晚山笑眯眯地补充道。
女人打了个寒噤。她并不知道江晚山是谁,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是否属实,可既然连康麓都如此害怕这个人,甚至并没有质疑他方才那番话,那么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这个叫江晚山的,真的有杀光所有人的能力,并且言出必行。
女人旋即捣蒜般拼命点头,随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营帐内,二人对峙。
“你……名字……咳……我是说,你、你怎知道我的名字?”康麓强作镇定,险些语无伦次。
“我江晚山朋友遍天下,知道你的名字,不足为奇。”江晚山把剑鞘搭在康麓一侧肩膀,轻描淡写地说道,“只要我想,我可以让你死——当然,也可以让你活。”
“你、你要做什么?”康麓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的来意已说得很清楚,”江晚山轻声道,“我知道康大人惜命,一定会做出两全其美的选择的。”
康麓的确很惜命。
“你……你是要我撤军?”康麓小心翼翼地问道。
“康大人果然聪明。”
“这不成!”康麓反对道,“撤回去也是个违抗军令,横竖逃不了一死!”
“北境七族,一王七侯,你康麓贵为七侯之一,北境王胆敢杀你?”江晚山问道。
“你还不知道?”康麓反问,“北境王死了,现下由白婉清代为掌权,她可比原来的北境王狠多了!”
“怎么轮得到她掌权?大漠明珠何在?”江晚山心中一惊,手中剑鞘斜抵在康麓脖颈处,逼问道。
“因为当堂顶撞白婉清,被软禁起来了。”康麓莫敢不从,如实招来,“白婉清如今是北境王后,又灭了乌狼英,北境诸侯都觉得她有实力,可以暂掌大权……”
“这就更好了。”江晚山把剑鞘从他脖颈移开,“我和你一同回北都,我亲自与白婉清谈。”
“这能行吗……”康麓喃喃低语道。
江晚山忽将踏雨“铮”地一声出鞘,剑尖抬起康麓肥硕的下颚,笑眯眯地回答道:“你不行,就别怪我无情。”
康麓欲哭无泪,“我只是个废物而已,都是其他诸侯底下的将军在带兵打仗,您大人有大量,就别难为我这饭桶了……”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江晚山收了剑,拍了拍康麓脑袋安抚道。
——
“殿下,王大人到。”帐外传令道。
宋筠支起身子从榻上爬起,抹了一把唇边血渍,坐定道:“带大人进来。”
“老臣见过安王殿下。”王洛英拱手道。
“王大人不必多礼。”宋筠摆手示意王洛英落座,“本帅自从漠城督战起,到临危受命接替帅印,再到今日,掌兵近一整年,与重将士同吃同住、情同手足……而今漠城突然遇袭,本帅之手足折损大半,其皆为国也——王大人,望你既接下这重担,便要尽忠职守,万不可予北境可乘之机,破我大锦国门。”
“老臣自当鞠躬尽瘁,请殿下宽心。”王洛英再拜道。
“明日我便启程回京,这里就交予你了。”宋筠起身往帐外走去。
“殿下身上这些伤……还是少些走动为好。”王洛英快步跟上来。
“我去看一看将士们,王大人你且宽心歇着吧。”宋筠道。
“殿下、殿下!”传令兵一阵飞奔至宋筠面前,王洛英见状,把手往袖中揣了揣。
“讲。”
“有个形迹可疑的男子欲求见殿下,说是什么江公子的朋友。”
“是不是叫李清幽?”宋筠忙追问道。
“好、好像是。”
“带过来、带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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