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丰说:“此事大出意料之外,谁也想不到少林僧人竟会舍寺而去。眼前之事如何办理,在下可没了主意。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还请众位各抒高见。”
黄牧原说:“依属下之见,找秋郡主难,找少林僧易。少林寺僧众不下千人,这些人总不会躲起来,永不露面。咱们找到了少林僧,着落在他们身上,说出秋郡主芳驾的所在。”胖尊者说:“黄帮主之言不错。咱们便住在这少林寺中,难道少林弟子竟会舍得这千百年的基业,任由咱们占住?只要他们想来夺回此寺,便可向他们打听秋郡主的下落了。”有人说:“打听秋郡主的下落?他们又怎肯说?”瘦尊者说:“所谓打听,只是说得客气些而已,其实便是逼供。所以啊,咱们见到少林僧,须得只擒不杀,但叫能捉得十个八个来,还怕他们不说吗?”又一人说:“要是这些和尚倔强到底,偏偏不说,那又如何?”
瘦尊者说:“那倒容易。请邰教主放些神龙、神物在他们身上,怕他们不吐露真相?”众人点头称是。大家均知所谓“邰教主的神龙、神物”,便是墨攻教的毒蛇、毒虫,这些毒物放在人身,咬啮起来,可比任何苦刑都更厉害。邰盼微微一笑说:“少林寺和尚久经修练,我的神龙、神物制他们不了,也未可知。”
金泽丰却想:“如此滥施刑罚,倒也不必。咱们却只管尽量捉拿少林僧人,捉到一百个后,以百换一,他们总得释放清秋了。”
突然间一个粗鲁的声音说:“这半天没吃肉,可饿坏我了。偏生庙里没和尚,否则捉个细皮白肉的和尚蒸他一蒸,倒也妙得很!”说话之人身材高大,正是塞北巨盗大个子初一。群豪知他和另一个和尚十五都爱吃人肉,他这几句话虽听来令人作呕,但来到少室山上已有好几个小时,无饮无食,均感饥渴,有的肚子中已咕咕咕地响了起来。
黄牧原说:“少林派使的是坚什么清什么之计。”胖尊者说:“坚壁清野。”黄牧原说:“正是。他们盼望咱们在寺中挨不住,就此乖乖地退下山去,可是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金泽丰说:“不知黄帮主有何高见?”黄牧原说:“咱们一面派遣兄弟,下山打探少林僧的去向,一面派人采办粮食,大伙儿便在寺中守……什么待兔,以便大和尚们自投……自投什么网,咱们便来个……什么中捉鳖。”这位黄帮主爱用成语,只不大记得清楚,用起来也往往并不贴切。
金泽丰说:“这个甚是。便请黄帮主传下令去,派遣五百位精明干练的弟兄们下山,打听少林僧众的下落。采购粮食之事,也请黄帮主一手办理。”黄牧原答应了,转身出去。邰盼笑着说:“黄帮主可得赶着办,要不然初一、十五两位饿得狠了,什么东西都会吃下肚去。”黄牧原笑着说:“老朽理会得。但初一十五就算饿瘪了肚子,也不敢碰邰教主的一根手指头儿。”
胖尊者说:“寺中和尚是走清光的了,请各位朋友辛苦一番,再到各处瞧瞧,且看有何异状,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群豪哄然答应,又到各处察看。
金泽丰坐在大雄宝殿的一个蒲团之上,见如来佛像宝相庄严,一副怜悯慈悲的神情,心想:“普光方丈固然是有道高僧,得知我们大举而来,宁可自损少林派威名,也不愿率众出战,终于避开了这场大杀戮、大流血的浩劫。但他们何以又将兰英、兰凝两位师太害死?料想害死两位师太的多半是寺中的凶悍僧人,决非出于方丈大师之意。我当体念普光方丈的善意,不可去找少林僧人为难,须得另行设法相救清秋才是。”
突然之间,一阵朔风从门中直卷进来,吹得神座前的帷子扬了起来,风势猛烈,香炉中的香灰飞得满殿都是。金泽丰步到殿口,只见天上密云如铅,北风甚紧,心想:“这早晚便要下大雪了。”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半空已有一片片雪花飘下,又忖:“天寒地冻,不知清秋身上可有寒衣?少林派人多势众,部署又如此周密。咱们这些人都是一勇之夫,要想救清秋出来,只怕是千难万难了。”负手背后,在殿前长廊上走来走去,一片片细碎的雪花飘在头上、脸上、衣上、手上,迅即融化。
又想:“兰凝师太临死之时,受伤虽重,神智仍很清醒,丝毫无迷乱之象,她却何以要我去当兰陵派的掌门?兰陵派门下没一个男人,听说上一辈的掌门也都是女尼,我一个大男人怎能当兰陵派掌门?这话传出去,岂不叫江湖上好汉都笑掉了下巴?哼,哼!我既已答允了她,大丈夫岂能食言?我行我素,旁人耻笑,又理他怎么?”想到此处,胸中豪气顿生。
忽听得半山隐隐传来一阵喊声,过不多时,寺外的群豪都喧哗起来。金泽丰心头一惊,抢出寺门,只见黄牧原满脸鲜血奔过来,肩上中了一枝箭,箭杆兀自不住颤动,叫道:“盟主,敌……敌人把守了下山的道路,咱们这……这可是自投那个网了。”金泽丰惊问:“是少林寺僧人吗?”黄牧原说:“不是和尚,是俗家人,他奶奶的,咱们下山没够三里,便给一阵急箭射了回来,死了十几名弟兄,伤的怕有七八十人,那真是全军那个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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