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摊上脏心烂肺的爹娘也就罢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阿姐金玉之质的一个人,却没能拥有疼她爱她的爹娘?
萧琰看着她满心的不甘和愤恨,凉声问道:“想杀了他?”
忍冬一脸倔强,没有回答。
萧琰继续道:“你阿姐同意你习武,可不是为了让你逞一时意气的。”
“因为……”
“草菅人命的前提,是要身居高位。”
熊鹿扒着门框听着萧琰对忍冬说的话,一脸要哭的表情看向陈豹,压低声音问他:“大人这么教孩子对吗?”
这不把他家小白菜养歪了吗?
陈豹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别担心。”
“你看啊。”陈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熊鹿,然后把附近的千鹰卫都指了个遍,最后说:“你、我,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跟着大人混出来的?”
“你是说,大人心里有谱?”
“不是。”陈豹摇头:“我的意思是,有一个不歪的吗?”
熊鹿:“……”
陈豹:“所以别着急,忍冬被养歪是早晚的事儿。”
熊鹿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这个时候,他又听见忍冬说:“我想加入千鹰卫!”
萧琰黑眸微闪:“勇气可嘉,只恐能力不够。”
说时迟那时快,他忽然拿起卷宗上的一封信扔给忍冬,说是“扔”,但那个速度和力道,基本跟发射暗器毫无区别。
忍冬倒是接住了,只是夹住信封的两根手指却隐隐发热,被火烧了似的。
萧琰面无表情地说道:“三日之内,抓到信上提到的人,审出幕后主使,我便准你入千鹰卫。”
闻言,熊鹿和陈豹相视一眼,都不禁替忍冬捏了把汗。
千鹰卫的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他们大人的确是倾心于沈姑娘不错,也会因为爱屋及乌而对忍冬多加照拂,但绝无可能因为这一点就公私不分。
因为给忍冬放水,就意味着将千鹰卫上下的性命当作儿戏,那不是他们大人会做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熊鹿他们才更加担心。
那任务的难度……
只怕非比寻常。
忍冬自己倒是干劲儿十足!
她心里很清楚,萧琰今日特意让自己来听他与沈苍之间的对话,其实不光是让她明白阿姐的处境,也是在变相提醒她,看清自己的处境。
倘若有朝一日,自己的婚事也被人打起了主意,阿姐势必要为她筹谋的。
可她不要那样。
她要横刀立马,立于这广袤的天地之间,生出强大的羽翼,强大到足以保护阿姐,保护自己!
忍冬走后,萧琰立刻叫了熊鹿进来。
他意味深长地说:“暗中跟着她,只能救,不能帮。”
“……属下明白。”
也就是说,非关忍冬性命,他绝不能轻易出手。
熊鹿等人陆续离开,萧琰看似神情专注地处理公务,可此刻若是有人靠近就会发现,他提笔在纸上写下的,唯有“沈苍”二字。
“沈、苍……”他一字一顿,赤红朱笔在那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而后语气森然地丢出了一个字:“杀。”
是夜,北风紧峭,寒意逼人。
绿苹轩内却“春意盎然”,暖玉生香。
蔺棠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沈苍,随即面露为难地看向坐在上首之人,道:“世子爷交代的事情我自是不敢不从,只是人一掷千金来消遣,并不为买他这么个糟老头子,所以这价钱上嘛……”只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沈苍自是没有蔺棠说的那般夸张。
只是对比他这楼中的“莺莺燕燕”,沈苍的确是毫无优势。
萧琰却漫不经心道:“价钱不重要。”
他纯粹就是为了损人不利己。
他想,沈苍在决定姻姻亲事的那一刻,他一定不会、也不曾考虑过,她出阁后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和面临的处境。
那他就让他知道知道!
被人强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怎样一种感受!
“人交给你,命留着,其他随意。”
“是。”
蔺棠心说“瞧好吧”,干这个他是专业的。
就是一坨粑粑,他也能给“包”成一朵花。
叫下人把沈苍抬了出去,刮胡子、洗白白、擦香香,将他整个人都收拾得油光光、水滑滑的,然后便推出去叫价了。
和蔺棠说的一样,一开始根本没人看得上。
直到鸨母说:“这个呀,可以随君尽兴。”
这才有些特殊癖好的人开了口。
别说,也卖了六七十两银子呢。
蔺棠以为,这点小钱,萧琰堂堂世子爷必是看不上的,多半会赏给他这儿的下人。
谁料,之前口口声声说“价钱不重要”的世子爷这会儿竟拿起银子就走,只丢下一句:“明日卯时初,我来接人。”
说完,他便径自离开,去了沈家。
他去找沈栖姻的时候,她正在和香兰“围炉夜话”,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她那丫头的笑声他在院子里就听到了。
忍冬在忙案子,今夜没有回来。
萧琰原本以为,终于能短暂地享受一下他和姻姻的二人世界了,谁成想,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原是沈栖姻见近来天寒,便叫了香兰来自己屋里睡,她和忍冬仍旧睡一个床,香兰则睡在靠窗一侧的矮榻上。
此刻见萧琰深夜前来,香兰非但没有惊讶,反而还“嘿嘿”一笑,丢下一句“我找半夏有点事”,便裹着被子,跟个蛆站起来一样,跑的影儿都没了。
她琢磨着,自己这样既不碍世子爷的眼,又能盯着半夏,一举两得。
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小机灵鬼儿”香兰走了之后,萧琰轻车熟路地解下斗篷,又站在薰笼旁烤了烤火,等几时身子暖了,方才挨着沈栖姻坐下。
她拉过他被夜风吹了一夜的手,试着帮他暖:“怎么这么冰?”
萧琰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暖,看着她被屋子里的暖意烘得白里透红的脸颊,很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一时想入非非,他的回答便迟了一瞬:“……提着东西来着。”
他说完,将拎了一路的银子递给她。
沈栖姻疑惑:“哪来的?”
“赚的。”
“俸禄?”
“不是。”他忽然扬唇一笑,头一低,温凉的额头轻轻贴住了她的:“明日姻姻就会知道了。”
“还有一个惊喜,一并送给姻姻。”
因为萧琰的这番话,翌日一大早,沈栖姻便巴巴地起来了。
早膳尚未用完,便有下人火急火燎地跑了来,说宫里来人,来传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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