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啊……”他伸手挡住了太阳,搭在眼睛上,深呼吸。
她出不了门,捡回来的小玩具,除了那只小黄鸟,全部都被偷光了。
别西卜也不能待在家里,不然两个人今天都得饿肚子。她身体那么弱,说不定就饿到——
那张挥之不去的小纸片又乘着微风飘到他的头顶,蝴蝶一般荡来荡去,最后落在他的伤口上。
“多干点。”他甩甩头,拍拍身上的泥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抖得一干二净,也拍飞了再一次找上门来的小纸片,“多干活,有吃的。”
他干到了中午,装了两个大麻袋的塑料瓶。太久没捡垃圾了,都有些生疏了,以前能早一个小时完成的。
他身后拖着一个,脚下又踢着一个,滚滚向前,像一只在干活的屎壳郎。
太阳很大,田里也坑坑洼洼的,脚都麻得没知觉了,衣服后面全被汗打湿了,粘在背上,但也算到了那个许久未到的营地。
中央是不熄的篝火,四周是睡袋和花花绿绿的纸箱,还有坏掉的自助贩卖机堆成的环形矮城墙。
一个头戴拉风红纹摩托车头盔的鬼火老哥正瘫在一只破沙发里,二郎腿翘得比头都高,边抖腿,边哼着牛仔小曲:“Isonebulletthechaber~”
他叫马斯,四十多岁,收尾人小队摩托帮的老大,边上还有一群撑着破伞挤在一团睡觉的小弟。
还没等别西卜走近,他就敏锐地察觉出这个谨慎的脚步,从破沙发上哗一下翻起来,四下张望,捕捉到人影后,喜出望外。
他飞身翻过了“城墙”,风衣高高飘起,闪身到男孩身边,一巴掌呼在他的背上,差点把他血都给扇出来。
“好久不见,小闺女!”他身上穿着的是经典摩托车手皮夹克,红白色领巾打着个粗犷的结,耷拉在肩上。
“噗!”别西卜干呕着弯下腰去。太饿了,肚子又因受击而痉挛,痛得受不了。
“没事吧!”还好老大一把把他拉住了,才没摔到地上去。
化了,鞋底花纹都磨平了。
手上则是两只别西卜为他缝的帆布手套,丑了点,还脱线,戴着也不舒服,但结实耐用,摩擦劲儿大,握什么都好使,挥起武器来更加得心应手。
“老大,你的手劲儿还是大啊……”他揪着袋子,猛咳了一阵,直起腰来,但双腿仍旧发软,眼前朦胧。
“这不是半年多没见了——来,兄弟几个,给你们介绍下!”老大回头招手,叫起那群在破沙发睡袋上,大白天戴头盔睡大觉的车手们,“这就是我老~跟你们提的那个,白白嫩嫩小妹妹!男妹妹哦~”
“嗯,嗯!”他们迷迷糊糊睁开眼,胸口还架着大号棒球棍,吃力地抬起头来,挥了挥手就塌了回去,就像一群等着卖的咸鱼。
太困了,连看都没看清哩。
一年多前,别西卜给这位出完紧急委托,在烈日下渴到虚脱,差点中暑的收尾人分出了自己的水,救了他一命,就此结识。
那可真是天使降临到我身边啊……扑通一下砸在黄土里,口干舌燥,全身疲惫,在大太阳下晒足一百八十天后,眼前突然走来一个逆光的短发小天使,递给他半瓶矿泉水。
那时,男孩得再走十公里路才能到那个偏僻的大聚落,到废品回收站换干粮。
“哈?巧了嘛!我们领委托的协会就搁那儿呢!以后你送到咱这儿来,我们帮你卖!”
虽然叫摩托帮,但他们只有一辆不能开的旧摩托作精神象征,轮胎都卖了,平时就是提着棍子打来打去,接委托,干干收尾人的勾当。
收尾人这个名字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只是群杂工的总称,上到杀人放火,下到找猫找狗,只要协会委托墙上挂着的,没有不干的。
收尾人总共总共九个等级,一阶到九阶,一阶是那种一人成军的悍将,而九阶则是傻不拉叽的炮灰。
“今天你们休息?”“可不是嘛,昨晚我们干了票大的!”他得意洋洋地露出胸口的赤铜徽章,上面刻着一个“6”。
“你从七阶升到六阶收尾人了。”“哎哟,低调低调~”老大揽着他往营地里走,摁在自己的沙发上,拿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给他。
老大是个很爽快的人,而且一看就很靠谱的样子,棒子挥起来都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那个……谢谢,不要。”别西卜手放在胸前,微微摆了摆。其实是太累了,酸痛到举不起来。
“呀,好面子了,害羞了,生疏了!”老大故作生硬,往边上一别身子,又伸出手,摆起食指来,传来一阵哈哈笑声,“半年多不见了,近来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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