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太平庄,认识了当时已二十七岁的下放知识青年小蔡。
为什么叫下放知识青年呢?因为小蔡父母是下放户,他是随父母下放而来到农村的,因此叫下放知识青年,此名称是我在四十多年后的今天而给写出来的,不知对否。
我的哥哥、姐姐也下放到大太平庄,与小蔡在一个生产队里劳动。我哥说小蔡是个怪人。
那是一天晚饭时,我哥喝了几盅白干酒后对我们一家人说:“小蔡这个人太怪了。”
母亲说:“小蔡有文化,能说会道,还会唱京戏,刁得一的唱腔他学唱得多好呀!他这人怎么会怪呢?你可别乱埋汰人。”
我哥说:“今天上午,我和小蔡在一个小组剥花生,就是把带皮的花生弄开壳,取出花生仁的活计。小蔡撸袖子时,露出了一块上海手表,当时我眼前一亮,我说小蔡,你的手表太好看了,一定挺贵吧?”
“小蔡微微一笑,说,这是我爸去上海读书时买的,真正的牌子。我说让我看看,小蔡跟我关系挺好,就从手腕上撸下手表递给我,我欣赏了一会儿,就还给了小蔡,小蔡正要戴上手表,村里的大牛笑嘻嘻地说:小蔡,让我看看,你这手表咋样?!小蔡把手表戴上,对大牛说:你看?!你能看出啥来?!你见过手表吗?”
“大牛也是个犟脾气,他对小蔡说:就你那破手表,我看值不了几分钱,我还不稀罕看呢!小蔡说:你说什么,你懂个屁呀!大牛说:你那破手表,不值一分钱。小蔡说:你说什么?大牛说:我说你那手表不值一分钱!小蔡说,你再说一遍?!大牛涨红脸说:就是不值一分钱!小蔡一下子把手表撸下来,摔在土炕上,捡起来,连摔了几下,手表链也断了。”
“我急忙劝小蔡别动气呀,这么贵的手表,摔坏了多可惜呀!小蔡说:别拦我。说着,跳下土炕,把手表扔在了地上,找到一把铁锹,把手表拍摔了。那是一块多好的上海手表呀。他却用铁锹把它拍碎了。大牛吓得跑开了,换了地方剥花生。你说小蔡这人怪不?”
我姐接过我哥的话说:“我听说小蔡他爸那老头的脾气也不好,人也挺怪的,这次被下放到咱这个村,就是因为他为一个老干部打抱不平,拒不批判那个老干部。没判他爸劳改,便宜他爸了。”
听了我哥我姐讲的小蔡的事情,我很好奇,想见见这个怪人的真面貌。
不久,冬天来了。但地里还没有上冻。猪圈里的脏水还没有结冰。
这天下午,北风阵阵吹过,天气冷下来了。我哥和小蔡这组社员,那时还叫社员,在生产队猪圈里起猪粪,用铁锹把猪粪和沤过的黑土挖出来,用柳条筐运到猪圈外面,再装到马车上,马车再把猪粪和黑土送到村外的野地里。
活儿干到一半时,小蔡叹口气说:“饿了,中午吃的玉米面饼子早消化没了!”
我哥说:“我吃的高梁米饭也消化没影了!”
小蔡说:“这要是在城里,我早钻进饭馆吃一碗牛肉炖豆腐了。”
我哥说:“你这一说豆腐,我还真想豆腐吃了!刚出来的豆腐真好吃呀。”
小蔡说:“兜里没带钱,要是有一毛钱,我就弄它几块豆腐吃!”
这时,小蔡身边的大牛说:“没钱也能吃上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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