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很健康,没什么事的话,”苏柏抓起秦尚远的手腕,“我们就走了。”
“等等!”夏蔷柔忽然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两人。
苏柏淡然地回头。
秦尚远则夹在她和夏蔷柔中间,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虽然在夏超的嘴里,苏柏和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但秦尚远又不是傻子。
苏柏排斥他们的情绪相当明显,和他们在一起时,苏柏多数时候的表情就像是闻到一只臭鱼的小猫。
不过碍于身份,他没有多问。
就他的观察来看,至少夏超和夏蔷柔对苏柏的态度是很友好的。
夏超真的把苏柏当成妹妹来看,而夏蔷柔看向苏柏的眼神里,也隐约藏着某种说不出的情愫。
所以每逢这种时候,秦尚远总是不会介意用自己作为跳板,来把苏柏和夏家兄妹间的关系拉得更近一点。
再冰冷的人,如果在世界上有了羁绊和牵挂的话,坚冰一般的心也会稍微融化那么一点点吧?
何况他觉得苏柏并不是冷冰冰的人。
“什么?”苏柏开口,淡淡地问。
“苏柏!”夏蔷柔轻抿嘴唇,晶莹剔透的眼眶里隐隐泛起了泪光,“我被蓝湖录取了。”
秦尚远倒吸一口凉气:“你也被蓝湖录取了?”
合着你们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是批发的么?
回忆起每月十几次的短信轰炸,这所学院的逼格不自觉地在他心里跌落了半分。
从前是麻省理工,现在落到了清华。
“傻孩子说什么呢!睡糊涂了。”在一旁整理床铺的杨阿姨头也不抬地说。
“我没睡糊涂,江洋所长说了,我觉醒了契约,学院迟早会录取我的!”夏蔷柔据理力争,“他们不会放着我不管!”
“你忘了你爸说的什么啦?他能让你去蓝湖学院那种地方?”杨阿姨叹了口气,“乖乖躺床上,我待会儿给你煮甜粥当夜宵。”
“我爸?”夏蔷柔一听急了,两行泪连珠般从婴儿肥的脸庞滚落,“那么大的事,他一声不吭说走就走!”
她的声音听不出有多大的委屈,脸上也没有悲伤的神情,可是泪水就是止不住地流。
秦尚远听说过,网络上管这叫“泪失禁”体质。
“所以你是觉醒了......泪失禁?”秦尚远问。
“什么泪失禁!”夏蔷柔抬起袖子抹去泪痕,微微挺胸,神情骄傲,“是我的眼睛!据说还是种罕见的能力哦!”
“眼睛?”
“是能杀人的眼睛,那天晚上我杀掉了一头使魔!”夏蔷柔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害怕,甚至有些小小的得意。
杨阿姨轻声叹了口气。
秦尚远看向苏柏,苏柏踏出两步,在一个更近的距离上端详起夏蔷柔的双眼。
和苏柏的浅色瞳不同,夏蔷柔的瞳孔是纯黑色的,泪光的折射下仿佛两颗剔透的黑水晶。
“偶发性的基因表达。”
苏柏退回原位置,分明没有用手,却习惯性地擦了擦。
“偶发性?基因表达?”秦尚远和夏蔷柔异口同声。
苏柏先是看了看秦尚远,又打量了一眼夏蔷柔:“夏家百年来独有的基因,来源未知的半魔血脉,可能是他们的祖先和某位恶魔缔结下的契约。
通过长期多代的观察,这种基因并不是在夏家的每个个体中都有表达,而是呈现出没有规律的随机性,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夏超。
你的身体里也含有这种基因,但是一直处于稳定的沉睡状态,大部分夏家人身体中的恶魔基因也许会沉睡到他们过完这一生。
应该只是在你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它恰好被激发了而已,危险过去后它再一次销声匿迹了。
他们观察了你一个月,如果你的眼睛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你现在应该在收容所的观察间里。
既然他们把你转到了这家医院,那就说明你对城市治安几乎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夏蔷柔的小脸在苏柏的讲述中逐渐发白,有种被戳破的难堪和心虚。
“那、那也算是摸到门槛了!”夏蔷柔故意提高了音量,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总觉得气势上不能输给苏柏。
可是她说完立刻就后悔了,声势像是被扎破的气球那样立刻萎靡了下去。
“如果你觉得接触恶魔是件好玩的事情,那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个念头。”苏柏脸色阴沉,语气也阴沉。
夏蔷柔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苏柏没有给她分辩的机会,拽起秦尚远的手腕就往房门外大步走。
“诶!”
夏蔷柔伸出手想要挽留,可留给她的只有半扇虚掩的房门。
她默默垂下手臂,一片寂静。
窗外的夜风吹得她脊背凉凉的,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杨阿姨走过来替她披上一件外套。
夏蔷柔低下头去,忽然变得沉默了。
杨阿姨摸了摸她的颅顶,叹了口气:“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苏柏姐姐说得好,你呀,就安安心心读完高中,读完大学,然后去你爸那工作。”
“我爸才不管我。”夏蔷柔撇过泪花盈盈的双眼,像是在置气。
杨阿姨呵呵轻笑了一声,把她搂进怀里。
夏蔷柔原本还气鼓鼓的,被杨阿姨这么一搂,莫大的委屈像是海潮那样冲上胸口,眼泪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杨妈......”夏蔷柔怯懦懦地轻喊。
并不像是外人以为的主仆关系,私底下她其实一直叫杨阿姨“妈”,两人的关系也更像是母女。
“我啊,就盼着你长大,看着你结婚生子,家庭美满,我也就算是了了后半生这桩心事了。”
杨阿姨轻轻拍抚着夏蔷柔的后背,像是十多年前她哄这个还只有怀抱大小的女孩睡觉似的。
“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杨阿姨自顾自地扳着指头算,“最早还得等七年哟......”
“我才不嫁人,我要杨妈照顾我一辈子。”夏蔷柔伸手揉揉眼睛,泪水淌过的眼角有些痒痒的。
“傻丫头,哪有女孩不嫁人的?”杨阿姨嘴角泛起温暖的笑容,像是春雨过后的阳光,“杨妈呀,照顾不了你一辈子。
我总有一天会老得走不动路,能照顾你一辈子的人,还在前面等着你呢。”
“那就我来照顾杨妈,天天带你跳广场舞去。”夏蔷柔撇撇嘴。
杨阿姨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把脸颊贴在女孩温热的额头。
云散了,月光悄悄洒进窗户。
像是细盐落在她早已黑白斑驳的头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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