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周亦行凝视着陈家娴:“你状态很好。”
陈家娴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我很好。”
她难得有假期,睡得很足,没有再哭,也没有再半夜崩溃和暴食。过去的烦恼已经过去,艰难的未来还没有来。没有转正希望的实习生陈家娴一边往眼睛上描眼线一边问:“今天拍什么?”
周亦行把一张纸递给陈家娴:“今天拍大厂vlog,记录你的一天。”
依旧是神秘而又光鲜的职场精英人设。
陈家娴仔细阅读过纸上的安排:“从早上起床开始——5点半闹钟响起,起床,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做一杯鲜榨果汁,晨读半个小时英语,然后做一顿精致西式早餐,洗漱后化妆,和家里养的猫告别,出门——可我住在宿舍,也没有猫。”
周亦行说:“我找运营朋友借了网红vlog样板间,拍摄套餐里包含一只猫。咱们第一个镜头起床拉窗帘,第二个镜头下楼。”
陈家娴说:“你的想法我不会同意。”
周亦行当即把台本摔在桌子上,强硬地质问:“你现在才说?”
陈家娴抓起台本,摔在桌上,强硬地质问:“你现在才给我看?这件事的责任在谁?”
职场没有商量出来的边界,只有吵出来的边界。
周亦行顿了顿:“我们这次不要互相投诉,好吧?你说你要怎么拍。”
陈家娴说:“大厂vlog,真实的一天。”
周亦行说:“什么是真实的一天。”
陈家娴笑了笑:“给大家看看,大厂精英其实是什么样的疲惫社畜,每天做的又是什么无聊的工作。”
周亦行说:“谁会爱看疲惫社畜?你在发什么疯?”
陈家娴贴近她的耳朵,轻轻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周亦行震惊、不可思议地看向陈家娴:“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多冒险?”
陈家娴说:“你不疯?你都没有拒绝我。”
周亦行安静了好一会。
她没承认也没否认:“我会休假,避开你的审核。”
……
晚上,潘乔木看到陈家娴的小红书更新了一条vlog: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他点开细看。
vlog拍得很粗糙,连配乐都没有。
陈家娴展示了她的一天:A项目方案设计预计一个月的周期,经过高层领导层层审批,流程反复,各个端口吵架汇报……
最后,在大领导小领导小组长的层层盘剥下,这个宏大的需求将仅仅一个最渺小的底层打工人——她,来完成。
而给到她的时候,距离提交期限仅剩半天时间。
环节上的每位大小leader,都开过了属于自己的组会,在输出大量夹杂着“赋能”“拉齐”“闭环”“链路”的idea后,最终形成一份牛逼轰轰的庞大创意,在庞大的组织中轰轰烈烈周转。
而这惊天动地的一切,最终落地给一个小实习生,花半天完成。
陈家娴压根没有时间看那坨几百页的创意。
她花了2个小时火速向各个端口要材料,在生死时速中粘贴到一块,又催着各个节点把方案数据补齐,终于卡在提交需求的最后一秒,上传协同办公平台,在15分钟内抵达项目负责人节点。
结果,直到晚上9点,这份十万火急的A方案都没被对方打开。
陈家娴对着镜头说:“所以大部分工作都毫无意义,只是领导对你的服从性测试而已,不做吧没法领工资,做吧又觉得侮辱智商。”
最后,陈家娴说:“我悟了。这个世界就是巨大的草台班子,那些光鲜的背后其实就是我这种月入2000的社会底层,没了领导,世界还能继续转动,没了我,世界还不得立刻散架?”
潘乔木“哈”了声,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
躺了几秒钟,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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