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二月,外头的风雪已经停了,巷子角落也冒出了一点点草芽。
不仔细留意发现不了。
朝中的气氛也如这天气一般,虽还冷着,却已经有暖意勃发——陛下心慈,欲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便有烈火燎原之势。
大家明面上不说,其实暗潮涌动,个个在心中盘算着,又有暗中的推手和挤牙膏一样时不时放出一点消息吊着。
依许玥来看,这些朝臣都要被陛下吊成翘嘴了。
眼见着朝中流言四起,天子果断刹了车,证实了这个消息,并粗略说了他拟定的计划,大致不差。
“……不过,朕一人计短,还是需要爱卿们献策。”
天子意气风发,扫视一圈面露期待的朝臣,让他们下朝之后,写一份折子上来,挑出好的,参加商议。
此言一出,如同高空落下一块巨石,反应巨大。
人人心中都难以平静下来。
…………
且说陛下这一出,出乎了多少人的意料。
他们觉得最多是和上次一样,让人可以投银子进去,而且依陛下的小心眼,很可能还要多投几倍银子,才能占一样的份子。
谁知道如此大方!
太大方了,可以自己购买海船加入到船队之中,既少了风险,又可以得到军队的庇佑。
这生意不赚都难啊。
想到一箱箱的金银和珍宝,朝臣们心跳如鼓,口干舌燥,下了朝也不和往常一样结伴慢慢的边走边说,而是一个个往家里奔。
聊天,聊什么天?
能带来金山银山吗,不能就滚一边去。
他们忙着呢,要筹集银子,要打听消息走关节,如何让自己先买到海船……这一点有些不太好,陛下暗示了只有朝廷建的船厂出的船会被承认。
许玥:这是一条龙服务,从上吃到下。
但有些人的步履还是那么平静——都是重臣,明白自己的分量,也就不着急了。
周阁老就是其中之一。
他慢悠悠的到了家,才坐定,下人就来通报,方姑爷来了。
“还是躁了些,这么着急不是落人口舌吗……”
话是这样说还是让人进来了,方文修行礼时悄无声息的打量岳祖父的神色,发现看不出什么,又低下了头。
不出预料,说的就是今日陛下丢下的大雷。
周阁老神色淡淡,不答反问:
“老夫听说翰林院修的前朝史已经完成了,过几日就要献于陛下,你在里面待了几个月,有什么进展?”
手上的事儿都没做好,还要往其他地方掺上一脚,何其不智。
这一个隐晦的耳光,顿时让方文修面红耳赤。
见此,周阁老暗中摇了摇头。
轻重不分,虽然知道年轻人被金银一时耀花了眼是情有可原,但他做的太糙了,自己当初会如何做呢?
会先等一日,不那么着急,然后将手中修史的事情整理一番,做到烂熟于心,以此为理由去拜见。
若是人家有意自然会和你说起,若是有顾虑便不说,有个缓冲,也不会伤了情面。
他又瞥了一眼呐呐无言的孙女婿:
——脸皮也薄,自己又没有指着你鼻子骂,脸红个什么!
方文修也注意到了自己表现不佳,连忙补救,说起了自己修史的过程,表示他没有偷懒耍滑,且有所贡献。
说完,已经过去一刻了。
周阁老不置可否。
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直截了当的开口:
“你手中的银子应该不算多,也不用费麻烦事儿,和府上一起吧,也省去打点两遍的麻烦。”
“孙婿谢过大人。”
和阁老府上一起,自然会有最好的待遇,一路绿灯,方文修定了定神,总算还是达到了目的,又作羞赫状:
“兰儿千金贵女,嫁到孙婿家中已是下嫁,怎能让她连吃穿用度都比不上在家,孙婿这才一时情急无状。”
“请大人谅解。”
好,这才有一点老夫当初不要脸皮的风范。
周阁老心想。
“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上一次大部分人错失了机会,陛下也不是开善堂的,也不知道一艘海船要多少银子。”
“老夫忖度……至少要这个数。”
他比了一个手势,方文修呼吸一滞,瞳孔紧缩。
这么多,如果要拿出来恐怕都要动妻子的嫁妆了,若是这样,难免落了下乘。
周阁老不着急,反而感叹:
“你们这一辈那位天子近臣,倒是赢的盆满钵满,这一次,除了少数人之外,应该都比不上他能下本。”
这指的是谁。
方文修一听就明白。
可……许玥不是没什么家底吗?
想到起居郎这个职位的特殊,难道是收了礼,这个想法下一秒就被他推翻了,开玩笑,收什么贿赂,能一年不到就达到这个程度。
“还请大人赐教。”
“你也该想到的,除了这次船队份子还能是什么,许大人可了不得,赤胆忠心,别人卖份子他反其道而行之。”
“可不就赚翻了吗。”
说到这里,周阁老都有点酸了。
几十万两银子啊!
难怪陛下宠幸至此,人家便是心不纯也是用真金白银去赌,有这个决断,这个眼光,活该他赚钱。
方文修:……人比人气死人。
…………
五日后。
天子宣了十几个脱颖而出的朝臣一起商讨事宜,周阁老自然也在其内。
到了殿中。
便见一片朱紫之中,青衣的起居郎是那么显眼。
许玥从容行礼:
“微臣拜见诸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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