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读完这短短几行,怔怔茫然地看向许绰。
女子正满意微笑:“怎么了?”
“你花钱了?”
“.你觉得这样几句话,值多少银子?”
“二十两?”裴液犹豫道,看着她的表情,“不会吧再多有些上当了。”
许绰倚着栏杆笑个不停。
“.有什么可笑?”
许绰不答,笑着喝尽杯中之酒。
裴液这时却一昂头:“哦,对了。”
“嗯?”
裴液低下头,从腰间取出一张折得有些皱的纸张,打开递在女子面前。
上面列了十多条名目,后面跟着的数字是以“两”为单位。
“.”
“欠泰山药庐的诊金。”裴液看着许绰,强调道,“给公家办事受的伤。”
“谁是你公家。”许绰笑,偏头瞧了一眼,“我已为你请了宫中太医,你自己浪费了去找私家,岂有要我出两份诊金的道理。”
裴液瞪眼:“你却没和我说。”
许绰拄着侧颊明眸微转,伸指笑道:“不若这样,现下好天良夜,我们做个游戏,你若胜了,我便帮你出了这份诊金如何。”
裴液警惕道:“我却不和你背诗。”
许绰微微翻个白眼,抬手指道:“这瓶水也似的空了,橱里还有两瓶,且取来。”
裴液立起身走进去,果然在橱中深处摸出两个玉黄的瓷瓶,瓶口的泥封已很有些年月。他走过来敲开一个,馥郁的酒香一下涌了出来,酒气比上一个烈了许多。
许绰满意地眯了眯眼,又轻轻敲着桌案:“干饮也没意思.”
一抬手道:“那边柜底深处应当有副投壶,你去瞧瞧在不在?”
裴液依言找去,果然见一副精致但也颇受时光冲刷的投壶,当时一定是巧匠精工,放了许久也没虫蛀水霉,但色泽黯淡、落满尘灰却是难免。
裴液一手拎着壶,一手拎着一捆投箭过来,许绰微微蹙了下眉:“啊这般脏了。”
裴液不言,一弹指朱红的火焰就从这副器具上一掠而过,洗去了一切尘旧。
许绰眼眸一亮,微醺笑道:“你这日子过得一定方便。”
然后她抬手指道:“这捆箭一共是三十枚,咱们各投十五,每一投前饮酒半盏,不中再饮半盏,每一轮过了,壶便后挪一尺。末了中壶多者为胜,如何?”
裴液看着女子已然淡绯的双颊,笑:“你要和我比饮酒?”
“还有投壶呢。”许绰强调,“饮酒多了,准头便不佳。当然,你勿用真气。”
裴液坐下来,将两个杯子也一并火洗,瞧了这仍裹着大氅的清美女子一眼,轻叹道:“我自幼习武,蒙了眼和你比吧。”
许绰笑:“这是你自己定的。”
裴液将投壶放在半丈之外,许绰却摇头指了指,直到挪到一丈之外方才点头。
“那便我先来了。”许绰递过杯子,示意两人互相斟酒,裴液有意让她,给她浅斟了小半盏,许绰端起便一饮而尽。
然后她依然是倚着栏杆拄着侧颊,拈起一枚投矢,双眸微微一眯,小臂一送,长裙委地像流泻的金玉,那枚投矢正弧击入壶中,叮啷啷带起一串玉音。
这一手确实惊到了裴液,一丈的距离要投入那样一个小壶口绝非易事,其实是对眼力和肢体极精准的掌控。
许绰偏头一笑,拎起酒瓶给他斟了半杯,盯着他道:“到你了。”
裴液还真被激起些好胜之心,他端酒饮罢,记下这壶的位置,撕下一截布料蒙住眼睛,抬手拈起一枚投矢认真试了试重心。然后顿了一顿,凝神一投,下一刻叮啷之音荡起,果然也进了壶中。
裴液勾指将黑布拉上去,如不在意道:“我是第一次玩这个。”
“那也不让你。”许绰笑,再次递过杯子。
裴液弹出真气将壶击退一尺,许绰再投,又是一道优美精准的弧线。裴液轻叹一声,拉下黑布。
两人你来我往,摒去真气蒙上双眼之后,裴液也须得凝神去定那壶的位置,好在肢体的精准仍在,每一枚都跟在女子的后面入壶。
然而随着一轮轮过去之后,难度开始上来了,壶挪得越来越远倒还好,主要是这瓶酒之醇厚实在惊人,几盏下肚已经开始飘然晕眩,裴液本就蒙着眼,这时要确定那壶的位置就越发困难。
而身旁的女子却显然是个陷阱——她明明两盏清酒下肚就已经模样微醺,但如今又喝了不知多少,竟还是那副浅醉的模样,只眼中迷离更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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