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星含反应过来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举起了那黑长袖,恶狠狠擦拭着唇部。
这不是第一次被她戏弄了,因而他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又慢慢趋于平稳。
竟像是习惯了的样子。
总管公公:“?!”
我谭金喜不习惯啊我的祖宗们!!!
作为近前第一红人,总管公公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就算是娘娘跟侍卫偷情,为了报复陛下,还把人侍卫的裤子塞到龙床底下,就着颠鸾倒凤,这种事情他都见多了,他还以为自己锻炼出了最强大太监的无畏大心脏!
但这一刻,总管公公的心态还是崩了。
我,登真国最强大太监,今日就要断送职业生涯了!
谭金喜脸上表情切换多次,都切不到一个正常合适的水准,着急得快哭了。
好在那两位主儿,都把他当不存在似的,只有他们的眼中钉。
“……”
总管公公:感觉逃过了一劫。
但又感觉劫难才刚刚开始。
练星含讥讽道,“这老货生出你这样的逆女,当真是三生有幸。”
?!
还敢嘴硬是吧。
阴萝拧紧那一条擦身的秽巾,黑葡萄剩余的水分被她指缝挤了出来,淅淅沥沥地滴落。
少年男妃单手抓着那一根床柱,淡紫色的血筋爆成一片,在一种惊人又羞耻的颤栗中,他臂膀脱了力,眼看着就要扑进病榻里,他手腕猛地一扭,硬生生搭嵌在那万寿纹的床围子里,硌得筋骨发疼。
练星含弯着腰,垂着头颅,如同一株被强制爬架的青乌葡萄,根穗颤得不停。
而他背后,腰后,则是驮着一座小玉山,似要将他压垮,侵吞。
阴萝没有看见,魔种脸上的杀意简直无法掩饰,还泛起一种莫名的粉紫色的羞恼。
他跟姐姐被抢进后宫来,虽然老登真王不敢辣手摧花,但也会水滴石穿,用周围的人不断影响她们姐弟。比如就有教人事的姑姑,竟然教导他男子如何承宠,最常见的,就是眼下这种,被人从后头抱着快活!
那一天练星含恨不得杀光殿上所有活物!
而这一刻练星含恨不得抠烂元幼平这小畜生那惹事的嘴!
练星含宁愿她像之前一样,罚跪,抽鞭,冷嘲热讽,也好过这种,这种!
元幼平去死啊啊啊!!!
偏偏当事人,半点都没体会他的水深火热,反而还吧唧了下嘴。
练星含:?!
你还吧唧嘴?你还吧唧嘴?!
你把我当什么了?!
说实话,这是阴萝尝的第三条舌本。
这狗杂种心肠乌黑,但口腔里的活物,是纤细的、小巧的,但冰冷,且微微带点桃花毒。
她还怪喜欢的呢。
蛇蛇有一个保持得非常好的习惯,任何猎物在进入她的蛇腹之前,她都会探索一下猎物
的舌本,在修真大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舌本又被称为敏宫灵根,是最敏感的心窍,阴萝只是抿一抿,就能知道猎物的形态,色泽,气血盛衰,肺腑虚实。
以及全身偏向什么滋味。
那九根狐狸是偏向甜的,那种甜不是糖味儿的甜,而是草木根茎储存无数年份后,被咬破后迸溅出来的沛甜。
毕竟他是一头爱吃素食的狐狸,要不是被阴萝带着吃鸡,他是不愿意去碰这种带毛的荤食。
而她的死对头,那只带了毛的凤凰呢,是一种热刺刺的滚烫,好像瞬间就能烧起来,把她烧得尸骨无存。
这两个舌本都算是热性的,阴萝今天可算尝了条凉的,高兴得眉头飞扬。
阴萝在飞黄殿这边玩得正好呢,忽然——
“咝咝。”
寝宫里滑进了一条小青蛇,缠上了阴萝的脚踝,宛若一只半闭合的水汪汪的青蛇镯。
总管公公面皮微微抽搐。
第一次他可能会尖叫,但千八百次后,他就没什么表情了,甚至还能辨认出——
喔,今日来的是碧青姬呢。
他们王姬属相蛇,天生也与蛇亲近,因而蛇蟒这种阴冷细长的活物,不知不觉竟也成了他们登真国的一种祥瑞象征,尤其是一些世代居住在蟒林的人家,更将蛇母奉若神明,要知道八王姬降生之前,蛇类在登真并不受欢迎,被视为不详与灾难。
而八王姬降生后,战争开始走向不败的胜利,家家户户供奉蛇母,越幼的,越活泼的,越像八王姬性情模样的——
他们认为越神,供奉得就越虔诚。
说来也奇怪,他们登真国的蛇蟒都跟外边的不一样,竟还真的高高兴兴接受了供奉,从那些千年死寂的密林泥沼里出来,不怕人,还亲人,就是嘴儿有点挑,哪怕都沦落到要饭的地步了,不好的还不吃,就像是八王姬一样,仿佛天生就是他们的祖宗!
八王姬八岁那一年,端蒙道闹起了蝗灾,也不知道那边的人怎么想着,竟挖了一处蛇窝,恭恭敬敬供起了蛇母,怕他们镇不住,特意花费重金,求了八王姬身边的一条石灰蝰蛇去坐镇。
结果你猜怎么着?
蝰蛇果真跟祖宗一样娇气,非要上好的肉食供着她,上好的美男抱着她,当然她也能干,带着她的子子孙孙吃光了飞蝗,还就在端蒙道落户下来,此后的每一年,丰收不断,端蒙道百姓因此受益,外出游学都恨不得带上一条灰蛇母护身。
现在端蒙道的特产都变成了蛇头护符。
还怪抢手的呢。
总管公公的香囊里就夹带了一枚,险些没掏空他小金库。
总管公公宁可信其有,就壮着胆子问好,“奴婢请碧青姬安。”
祖宗养的蛇可会仗祖宗势了,你不得罪还好,得罪了那是床上有蛇,床下有蛇,你出恭了还能看见那缝隙里闪烁着阴冷的蛇瞳。
她不吃你,就是要活活吓死你!
碧青姬竖着一双莹绿色的蛇眸,冲着他扫了扫头,算
是招呼了。
有时候总管公公都分不清八王姬脚脖子上的是镯子还是真蛇,宫里面进了蛇,他们也不敢打死,只能尖叫着捉起来再放生。
除非是那种祸害了人家性命的蛇,在王姬的允许下可以先斩后奏,其余的蛇蟒他们是动也不敢动,生怕哪一条是从王姬府里溜出来放风的心肝蛇肉肉,他们一棍下去可能送的是自己的命。用王姬的话说,八百年前蛇鼠是一家,说不定就是他们转身投胎的老祖宗呢。
他们:“……”
祖宗的话就是他们的天!
而碧青姬的到来,并没有缓解此时的紧张气氛,反而落入了另一层的沸海。
——元皇后犯胎神!
惊胎!
早产!
出血!
蛇蛇危险眯眼。
还这么巧!她前脚刚离开神元宫,后脚就出了事!
八王姬稚甜美艳的面容瞬间阴云密布,总管公公心惊胆跳,直觉是发生了什么惊天祸事。
我的天爷呀,这一天天的,这么闹下去,九条命也不够耗啊。
阴萝细指抓住魔种的细腰,指甲嵌进肉里,在他耳旁一字一顿道,“狗杂种,我警告你很多次了,你可以冲着我来,冲老头子,冲我舅舅,都没关系,但是,要是让我元慈恩发现,你动了我母亲跟妹妹,你绝不会想知道,我折磨你这种有骨头的贱种能有多少手段。”
硬骨头双眼乌漆漆的,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笃笃——”
阴萝摔开了人,骑上骏马在禁内飞驰。
因为她一贯的行事作风,阻拦她的人并不多,但有些时候呢,你越是紧急,事情就越不如你的愿。
阴萝驰到太医院,本想抓起那个最富盛名的保胎圣手,却被告知她先一步去良妃宫里诊平安脉。
而次一等的,同样被各宫娘娘叫去,好像生病发热呕吐起麻疹的,都集中在了这一天。
阴萝环视一圈,很快发现——
女医皆外派!
留守在太医院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对妇科跟接生都涉猎不深的男医。
聪明蛇蛇还怎么能想不明白的呢?
——她被全后宫的娘娘背刺了。
“好,好,娘娘们,年关还没到,这份大礼送的,真是好啊。”
平常不显山显水的,给她乖了十七年,在这种紧要关头,就悄无声息捅了她一刀。
难怪爱咬人的狗都不叫呢。
男医们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被盛怒之下的八王姬鞭成稀烂,却不料这马背上的小祖宗,只是清清凌凌笑了一声,竟然比往常更加冷静从容。
他们更害怕了。
剩下的男医,阴萝也没放过,她前后各夹了一个,翻身放马,其他人就让腿着走,她撂下一句,“我不管你们怎么到达神元宫,违反宫禁都不要紧,我来兜着,但两刻之后,我见不着人,我让你们去拜见你太奶祖宗。”
“驾—
—!!!”
此时神元宫再不复之前的平静安详,而是鬼魅环绕,血光冲天。
原本为元皇后预备的三个经验女医,同一时间竟是上吐下泻,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元皇后身边的第一女使银竹急得泪花狂飙。
“碧青姬还没找到殿下吗?!娘娘,娘娘快坚持不住了啊!!!”
只是顷刻,宫外响起了马蹄之声,她如见神光,连滚带爬跑出去。
“殿下!殿下来了!娘娘有救了!!!”
银竹呜呜痛哭。
阴萝腰间缠着的白练烈鞭解了开来,没有平日的讲究,而是粗暴蛮横缠住半边手臂,那暗红倒刺勒得那一身养尊处优的嫩肉都出了血,而谁敢拦她路途,不管是好的坏的,兜头就是一鞭狠的,血肉淋漓,落了一地星星斑斑的血梅。
阴萝就是这样闯进来的,用了不到两个呼吸。
身后哀叫连天,堆叠成血海炼狱,两名男医更是被她薅着头皮硬扯进去,也不敢喊疼,矮着腰跟这姑奶奶狂跑。
“怎么,怎么是男医……”
银竹蒙了,慌忙抱住阴萝的腿,“殿下,殿下不行啊,怎么能让男医接生,娘娘的清白会不保的啊,不行,不行,我不会让你们进去毁掉娘娘的——”
殿下年纪小,还未开荤,可能不清楚怎么接生的。
别看老登真王成日笑呵呵的,但他对女子贞洁一事看得比谁都重,宫中的男医看诊,都得金丝断脉,更别说让男医给宫妃接生了,若非登真女医实在稀少,顾不过来,恐怕男医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禁庭后宫中。
是,老登真王现下是瘫了,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好?而且这男医接生一旦传出去,娘娘会遭受怎样的流言蜚语,银竹简直不敢想!
可她根本也没想到,阴萝连想都不给她想,她一脚就把她踹翻在地,银竹心窝紧疼,好半天没爬起来。
八王姬目光森冷,“若非看在你忠心耿耿份上,耽误母亲救治,今日我要你小命。”
她转头也踹了那男医两脚,“愣着做什么?大小都要保住!哪一个保不住了,你们也不用留了!”
什么保大保小的?根本不会有这么选项!
阴萝最是霸道,她既要都要!
银竹不敢喊疼,她擦了擦眼泪也跑了进去。
“好疼,好疼,儿,我的儿啊,我的儿——怎么还没来!!!”
元皇后也陷进了湿淋淋的被褥里,脸色竟然是青白的。
阴萝握上她的手时,元皇后也看到了前来接生的男医,一个比一个局促,她闭了闭眼,并没有阻止他们,而是冲着阴萝艰难说,“若母亲真的,啊,真的撑不过去了,那是母亲的命,不要怪罪女医,她们只是被当成了权柄者的棋子!”
“答应母亲,不要,不要为难……”
但她的亲闺女破天荒的,软薄的唇角没有翘起,一丝笑容也欠奉。
在这溢满血腥的产房,昏暗的烛光照得她稚幼眼眉似乎滴出
一种诡墨来。
那水冷冷、活泼泼的水桃瞳,分明是明媚圆润的,此时交错着一种乌暗蠕动的红光,她像元皇后小时哄她睡那般,轻轻拍着元皇后那绵软无力的手掌,说出的话轻软又天真。
“母亲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们的,我甚至不会为难任何人,只是,你跟妹妹在另一边难免寂寞,我会让参与这次事情的蠢货,让他们的九族,都去陪你们的。”
“至于女医?她们在您最需要的时候不在,那学得再好,又有甚么用呢?既然救不了您,我想这天下,医者也不必存在了呢。”
男医们顿时头颅一紧。
元皇后悚然一惊,哀求道,“慈恩,你不能这样做!”
“我能的呀母亲,蛇蛇最没有心肝了,蛇蛇也最会迁怒啦。”阴萝俯下身腰,轻轻轻吻元皇后那汗珠滚落的额头,“所以您为了自己,为了妹妹,更为了天下人,请您,平安走过这一道鬼门关。”
元皇后这一胎发动得又急又快,到后半夜,血崩不止。
“殿下,殿下,我们真的是尽力了,可是,可是……”男医惊恐无比,“可是大娘娘,没有求生意志了啊。”
元皇后昏了。
而银竹仿佛发现了什么,指着一面墙壁,惊惶地大叫起来,“是,是鬼……不,是淞公子,淞公子来接娘娘了!”
她娘那个在外面游学掉落悬崖一命呜呼的白脸小情郎?
阴萝立即看过去,在床榻的另一边,暖光溶溶的石壁上,赫然出现一个青年的身影,他的动作是连贯的,竟然朝着床榻上昏迷的元皇后伸出了手,仅是一个呼吸,被褥里也伸出了一只手掌的濛濛虚影,纤纤的,带着根玉镯,跟元皇后的腕上圆镯一模一样。
紧接着,出现了婴儿的乌黑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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