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机买到手以后,宋恂只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摄影技巧,就将其借给了老袁。
而且他这阵子的日程安排满满当当,白天在单位忙工作,晚上还得回家照顾孕妇,即便他想潜心钻研摄影技巧,也是分身乏术的。
所以,找老袁合作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与对方接触的机会多了以后,他也大致了解了一点老袁的情况。儿子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屯垦戍边,女儿在北大荒插队。他整天穿着一件破棉袄,工资大多贴补给了在北大荒垦荒的小女儿。
宋恂猜测,他应该也是手头紧的。
老袁在摄影方面不是专业的,但也算是摄影爱好者了,至少人家给他介绍相片冲洗方法的时候,讲得头头是道。
他买了材料回去试过一次,也确实将胶片冲洗成功了。
这次省里举办的‘优秀体育运动摄影作品’评奖活动,奖励很丰厚。他只需要提供照相机,让老袁负责拍摄,作品要是得了奖,奖金对半分,双方都不吃亏。
老袁的想法与他差不多,自己不用花什么钱,只需要投入一点时间,而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干一票大的,争取获得一个好名次。
接连两个周末,宋恂陪着他去市体育馆,拍过两场羽毛球比赛和一场篮球训练赛后,就将拍照片的事情彻底交给了老袁。
项小羽的肚子越来越大,宋恒和宋悦在开学前返回了省城,他不放心把孕妇一个人留在家。
“要不咱们搬去公社住两个月吧?”宋恂跟在媳妇身后建议,“再有两个月就该生了,你现在的肚子这么大,我都不太敢骑车带着你来回跑了。”
项小羽挺着肚子在屋里来回溜达,满不在乎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现在好得很,就是容易饿,还有点尿频,其他倒没什么。你看我走路多快!”
说着还脚下加速,快走了几步。
宋恂赶紧制止,将人扶到椅子上坐好,又把零食篮子放到她手边。
前几天在卫生院附近遇到徐美芳的时候,对方还提醒他,进入孕晚期以后要让孕妇多走动。
不过,他家这个孕妇好像有多动症似的,一刻也坐不住,吃了晚饭以后就屋里屋外到处转悠。
丝毫不需要担心运动量的问题。
“咱们去了公社,就近住在卫生院附近,这样我还能安心些。”宋恂继续劝,“否则等你发动的时候,从村里骑车去公社,太耽误功夫了。”
项小羽瞪大眼睛问:“谁说我要去公社卫生院生孩子啦?咱们在家生就行,没必要折腾到公社去!”
“在家生?”宋恂难得地提高了声音,“在家没有医生,没有设备,你怎么生?”
“大家都是在家生的啊,我大嫂生大寨的时候就是在家生的。咱们大队医疗站有个接生员,请她来家里帮忙接生就可以了,她还能帮忙去卫生院办理孩子的出生证明呢!”
宋恂:“……”
接生员就是旧社会的接生婆吧?
“咱们队里谁是接生员?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三表姑,就是赤脚医生徐扶伤他娘。我们家的所有孩子都是三表姑接生的,你就放心吧。”
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宋恂,跑去医疗站找三表姑咨询了。
这位三表姑与苗玉兰的年纪差不多,圆脸盘上带着笑,衣着干净整洁,看上去比村里大多数妇女都利索。
听了宋恂的来意后,三表姑笑道:“十里八乡由我亲手接生的孩子得有上千个,不过我这辈子只接生过两对双胞胎,一次是在解放前给地主家的儿媳妇接生,另一次是刚解放那会儿,给邻村的一个烈士遗孀接生。虽然这两次都有惊无险地生下来了,但再怎么说也过了二十来年了……”
她知道宋恂是城里人,城里人都习惯去大医院生孩子,所以,她也不劝人家在村里生。
“咱们这边已经好几年没有双胞胎出生了,去卫生院里更保险一点,我们这些接生员还是在卫生院培训的呢。”三表姑与苗玉兰的关系不错,又建议道,“等小羽生产的时候,我要是没什么事,也到卫生院守着去。好多年都没接生过双胞胎了,我也去学习学习。”
宋恂赶忙跟她道了谢。
三表姑接生过那么多孩子,接生经验许是比卫生院那些大夫还丰富。
但是他在小时候经历过孟团长生双胞胎,在他的记忆里,生个孩子无异于九死一生了。
他不敢拿项小羽的生命冒险。
万一出现特殊状况,临时往公社跑,根本来不及。
与三表姑约定好以后,宋恂去老丈人家说了自己的打算,得到项家人的支持后,他赶紧骑车直奔公社房管站。
“宋主任,周末怎么没回去?你也是今天值班啊?”房管站的钱站长乐呵呵地问。
“不是,我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的,想尽快在公社租个房子。”
钱站长闻言停下正在卷烟的动作,了然笑道:“为了你媳妇生娃的事吧?你这么长时间没动静,我还以为你们准备在生产队生呢。”
宋恂没有过多解释,直奔正题问:“我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房管站这边有没有合适的房子能租给我们?”
钱站长从抽屉里拎出一个八开大小的破本子,用手指沾了点唾沫,一页页地慢慢翻看。
“房管站这边的房子都是集体的,能租的都租得差不多了。原本之前还有几个空院子,不过年初那会儿被织袜厂的女工们租过去当集体宿舍了。”
织袜厂的效益在公社里独占鳌头,冯培芸想盖集体宿舍,不过公社领导不同意动用这笔资金。有钱得花在刀刃上,买先进设备或者扩建厂房可以,但盖宿舍不行。
“一间房都没有了?”宋恂诧异问。
“除了西边一个筒子楼里有间空房,再就是供销社南边有间院子。”钱站长摇头说,“你媳妇怀着娃,上下楼不方便,还是别找筒子楼了。”
“供销社附近的那个怎么样?”
“一个月二十块。”钱站长没说那房子怎么样,先报了价。
宋恂:“……”
公社里最贵最大的房子也才十二三块一个月,一般的房子也就三五块钱。
啥房子能值二十块?
“位置好,在咱们公社中心地段,紧挨着供销社买东西多方便。”钱站长帮他分析。
宋恂:“……”
公社驻地不大,主要单位基本都聚在一处,从最边缘的位置走到公社大院也才两刻钟。
“这个院子是上个月刚收归集体的,有些人来打听过,不过没人舍得花钱租。”
一个院子的房租快赶上一个月的工资了,谁家舍得花这个冤枉钱?
钱站长拿出钥匙起身,“走吧,我先带你看看房,要是不合适,可以再帮你介绍几处私产房。”
那就看看吧,反正看看也不花钱。
宋恂跟着钱主任一路来到供销社附近的院子门口。
他平时上下班经常在附近穿梭,这间院子的围墙与其他院子没什么不同,都是那种由石头堆砌的院墙。以致于宋恂从这里路过无数次,愣是对它没什么具体印象。
钱主任打开门锁,带着宋恂走进去。
相比于外表普普通通的院墙,这个院子的内里反而别有洞天。
“四间房的大小差不多,都算是正房,家具齐全,可以做饭洗澡,院子里还有一口井,要是再没人租,公社就打算将招待所开到这里来了。”
宋恂在院子里来回转了两圈,装修摆设什么的,他都觉得无所谓,主要是这个院子的所有房间,都没有门槛。
钱站长说这房子的前房主是一个给地主做过二房的老太太,前些年老太太的儿子被打倒以后,这家人突然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不见了踪影。
今年正好是这间空房子收归集体的最后年限,那家人一直没回来,这房子也在上个月顺理成章地收归集体了。
“因着想要往外租,我们站里的同志提前过来简单打扫了一下,租客可以随时住。”钱站长见他盯着书架上的书籍打量,又笑道,“你要是嫌弃这些书籍占地方,可以卖给废品回收站。”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书可以随他处置,自己留下也行。
宋恂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说不得房主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房子收归集体了,但是内里的物件还是人家的。
*
宋恂在房管站签了字,每月二十块,租四个月。
他合计着,项小羽生完孩子还得坐月子,孟团长说生双胞胎最好坐双月子,那就干脆在公社这边坐月子好了。
这里距离公社大院和卫生院都很近,步行只需十来分钟,他在上班的空隙还能回来看看老婆孩子。
做完月子以后,正好将尿窝挪回村里,这个院子也就完成使命可以退租了。
宋恂盘算得挺好,可是在项小羽那里却遇到了阻力。
“你真的在公社租房子啦?”项小羽的嘴一直不闲着,不知又在吃什么,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嗯。我今天大致打扫了一下,明天把咱们平时要用的家什都带上,就可以搬过去了。”宋恂将她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
项小羽停下动作问:“多少钱一个月?”
“十块。”
“这么贵!!!”
宋恂:“……”
还是报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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