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惠度过了惶恐不安的一天。
先是扛枪带刀的都被传唤走了,然后是医生,再然后连九方泽也被叫走。不过九方泽并不是被喊去九爷所在的标本楼,而是出了人命的生物研究所。倒是不需要他出入危险的地方,只是之前做追踪标记的队伍,有了新的发现。
营地里没什么人了,她不安地等候着。留在据点的人,大概是察觉到气氛变得严峻,都少言寡语,不愿多与梧惠说话。她倒也不是非要找人说话不可,她只是太担心了。可只要是留在这儿的,谁也不清楚现场的情况。
直到入夜,还是没有人回来。梧惠不安地躺在营帐里,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很累,但不困。这种疲惫主要是由焦虑带来的,而非运动。没有进行任何消耗的她,也没有胃口吃任何食物。她只是躺着,辗转反侧,疲倦而无法沉睡。她努力催眠自己,设想睡着的感觉,总算将自己哄到半梦半醒的状态。
“喵。”
这个时候,她听到熟悉的猫叫。
本以为只是做梦罢了。但几声猫叫后,她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看向门口,确实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奋力拱着沉重的帐门——实在是蚍蜉撼树。
她猛爬起来,立刻过去帮冻冻把帘子掀开。她担心这只大猫在外面拱太久,太醒目,让其他人给赶走了。因为帐门掀得突然,还在发力的猫并没有意识到帘子已经抬起。它像一块真正的冻冻肉一样滚进了营帐。
然后它佯装无视地舔起毛来。
“你来了。”梧惠伸手摸了摸它,感觉毛有些脏,“唉,原本和我一个帐子的人都出去了。本来我还不习惯和别人睡,但大家都走了,我又很担心。”
冻冻抖了抖毛,转身迈向别人的褥子。她在被子上踩了踩,似乎在评估脚感。梧惠连忙从后方将它一把抄起。
“别!别把其他人的床铺踩脏了。要睡就到我这边吧。”
她躺回去,冻冻隔着一层被子压在她的胸口。这家伙……是不是有点重啊?虽然想劝它换个地方,但梧惠看着它随着自己的呼吸缓慢地上下起伏,又觉得有趣。
冻冻伸了个懒腰,爪子开出一朵大大的梅花。伴随着它有序的呼噜声,梧惠很快萌生一股难以抵挡的睡意。
再睁开眼时,世界变得很安静。所有生命都陷入沉睡——除了冻冻。它将肉垫按在梧惠的鼻子上。这就是她睁眼的原因。
“干什么?谋杀啊。”
梧惠从被子里伸手,拨开它的爪子。虽然夜深了,梧惠根本没有睡几个小时。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有种久违的精神的感觉。她无比清醒,又充满力量。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上一次,可能还是孩提时代,午睡后那充电般的满足。
冻冻从她身上跳下去。那后腿一蹬的劲,将梧惠彻底踢醒。
她猛坐起来,口中止不住埋怨。冻冻又去扒拉起帐门来。
其实梧惠已经猜到它的目的。
她当然想救人,却也不能完全没有准备。她让冻冻等等,又在帐子里搜刮了一阵资源。手电、水壶、压缩饼干、匕首、毛巾、绳索,还有其他一些可能用上的东西。最后,她抓起那厚重的、深红的毛领羊绒外衣,背着包,跟着冻冻离开了这里。
据点很安静。原本安排好了守夜的人,但因人手不足而没法儿轮岗。唯一的那个人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毯子里,坐在篝火旁睡着了。直到梧惠蹑手蹑脚地跟着冻冻,完全离开了据点的范围,她才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了。但话说在前头,我一个人怕是不行。到时候,如果察觉到有危险,我可要扛起你就跑。别怪我。”
冻冻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奇怪的是,冻冻又把她领到废弃的档案楼了。她不明白为什么。
“哎呀,等等我!”
进入建筑后,冻冻自顾自跑了起来。梧惠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它是怎么走的——因为之前它就是这样带着自己。她一路来到负层,最终追到了建筑沉降至溶洞的入口附近。
“你果然还是想让我跳下去啊……”
冻冻再次利落地一跃而下,消失在梧惠手电的光圈里。梧惠做了半天思想工作,终于决定随它下去。和之前一样,她将一段绳索固定在最近的房间的金属架上,然后缠住自己,一点点从绳子上滑下。
没有人帮助,一个人还真有些吃力。但她姑且也算有经验,心里就不那么害怕。
这条绳子有些短,她距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就用完了。借着拴在腰上的手电,她估摸着距离也差不多了。她将披在身上的厚重的外套丢下去,松开手。布料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让她免于受伤。
梧惠昂起头。总觉得这段距离……不太支持自己原路返回呢。她得跳得很高,或者把自己垫上去,才能碰到绳子的末端。
但是,没关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冻冻能带她到这里,出口便不止一个。梧惠对它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尽管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有点单纯,有点天真。但是,文学工作者总是相信一些近乎幻想性质的奇迹。世上存在一个能与人进行这般互动的聪慧的猫咪,难道不算是一种奇迹吗?奇迹就是拿来相信的。
这里的一切还和上次来时没有不同。溶洞实在太冷了,她立马将外衣穿回去。这猫又开始不走寻常路了,梧惠有些无奈。她只能不停地绕路,以追上猫的步伐。还好它这次没有那么神出鬼没。它总让自己保持在梧惠的视线范围里。
翻过无水的沟渠,穿过石笋与钟乳石密布的石地。空气湿冷,潮湿的岩壁上布满了细小的水珠,轻轻滴落在石地上,发出细微的回响。石壁有着流水的痕迹,证明这儿的水也曾溢出地下河道,漫过一人高的地方。只是不止出于何种原因,水位下降,而没有更多的水补充进来。难道这儿不与海相连吗?雨水也不曾渗透进来?可她分明嗅到微弱的咸腥。
她来到又一处高台前。
顺着一根巨大的石笋,冻冻三步并两步地跳上一旁的高台。梧惠已累得气喘吁吁。她抬起头,立刻皱起眉来。冻冻在高台边缘走来走去,示意她上来。
“不行不行。”她连连摆手,“这个真上不来。我还背了不少东西。”
冻冻急了,它大叫了几声。细腻的猫叫在溶洞里回荡,梧惠还是说:
“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啊!你凶我也没用。”
冻冻又徘徊了一阵。它不吱声了,像是在做出某种权衡。梧惠靠在石笋上休息,冻冻又从旁边跳了下来。落到梧惠旁边时,它还白了她一眼。
甚至用鼻子叹了口气。
“你刚在埋怨我对不对!”
梧惠站起身,冻冻迈着小碎步跑开了。梧惠不得已重新背上包,继续跟着它前进。真是的,感觉刚恢复一点儿体力,又让它给搞累了。简直遛狗似的。虽然梧惠并不是遛狗的那个,这里也没有狗。
从刚才到现在,每走一段距离,梧惠都会做一个标记。现在,她又回到之前的某个标记处了。然后,冻冻带着她走了一条全新的路。这次,她觉得自己走了很久,距离一定比之前长多了。她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上坡时而下坡。很快,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可冻冻像是上满了发条似的,不知哪儿那么多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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