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哈桑穆罕穆德能够辨认出自己学生的声音,他站起身来,平复自己的情绪,沉声道:“什么事?”
“巴耶济德帕夏,不,叛徒派使者来了!”
“使者?”哈桑穆罕穆德屏住了呼吸,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派使者来干什么?要我们投降吗?”
“不,使者说他要求召开一场会议,来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
“召开会议?”哈桑穆罕穆德诧异的打开房门,在他的印象中巴耶济德帕夏和绝大多数奥斯曼人一样,粗暴而又贪婪,既然他白天打赢了,那他可能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投降,而不是什么会议,难道这是一个精心设置的圈套?
“把使者带到这里来!”
“夜安,博学的伊马姆!”使者恭谨的低下头,他是清瘦高个子的年轻人,棕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睛含着笑意。他是在嘲笑我吗?哈桑穆罕穆德自问。他挥了挥手,低声道:“帕夏让你带什么话来?”
“帕夏希望开罗能够停止战事,恢复和平!”使者抬起头来:“而您,哈桑穆罕穆德,爱资哈尔清真寺最博学的人,真主的忠实仆人,帕夏希望您能够让民众回到自己的家中!”
“回到自己的家中?”哈桑穆罕穆德冷笑道:“然后呢?异教徒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占领整个开罗?”
“尊敬的伊马姆,您应该很清楚白天发生了什么?不是别人,正是因为你们才迫使帕夏向异教徒求援的。异教徒的军队是强大的,他们只用了不到一千人就粉碎了暴民的抵抗,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帕夏只能向异教徒请求更多的援兵,让他们派来更多的步兵、骑兵和大炮来,这会有什么后果,您应该很清楚。”
哈桑穆罕穆德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使者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也不过了,他犹豫了一下,答道:“如果帕夏让异教徒的军队撤出开罗城,我可以想办法让民众回到家中!”
“这不可能!”使者摇了摇头:“帕夏的卫队死伤惨重,在暴民放下武器,街垒被拆毁之前,帕夏本人的安全根本无法得到保证,他需要军队来保护自己!”
哈桑穆罕穆德哑口无言,正如使者所说的那样,哪怕是出于保护自己生命,巴耶济德帕夏也绝不可能将异教徒军队调出城,而白天的战斗也证明了即便是在城内,数量庞大的平民也绝非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异教徒军队的对手。如果要减少无谓的伤亡,保证清真寺的安全,唯一的出路就是下令解散平民,而这又无异于束手待毙,想到这里,他不禁左右为难。
走廊里回荡着悠扬的“邦克”声,这提醒哈桑穆罕穆德已经是宵礼——也就是当天最后一次祈祷的时间了,穆斯林们将面朝麦加的方向,跪拜九次。自从哈桑穆罕穆德记事以来,他从没有错过一次五功,但这一次他却站的笔挺,丝毫没有跪拜行礼的意思。
“好吧,我可以试着劝说其他清真寺的伊马姆,但我不能保证他们和平民会接受我的建议!”哈桑穆罕穆德的声音死气沉沉,好似另一个人在说话:“还有,什么人将参加会议?”
“伊马姆、商人、武士们各占三分之一!”使者答道:“开罗未来的命运将由他们决定!”
哈桑穆罕穆德点了点头,他并不相信使者说的,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你可以离开了,不要妨碍我向真主祈祷!”
使者点了点头,退出门外,哈桑穆罕穆德走到窗户前,朝着麦加的方向跪下,虔诚的祈祷起来。
正如哈桑穆罕穆德预料的那样,他提出的建议在其他清真寺伊马姆和平民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许多伊马姆和平民都愤怒的拒绝了他的建议,并称其为叛徒。哈桑穆罕穆德从未像现在这样痛苦,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在违背多年以来他向信徒们宣讲的戒律——绝不向异教徒屈服。但理智在告诉他,如果自己不肯做出让步,不但会让许多信徒失去生命,还会让自己珍爱无比的爱资哈尔清真寺葬身火海之中,里面存储着数百年来无数先贤智慧的结晶也会随之化为灰烬,正是这一可怕的前景激励着他在骂声中坚持下去。
幸运的是,兰芳社的刺刀和大炮加强了哈桑穆罕穆德言辞的说服力,第三天傍晚,一个联队步兵护送着四门十八磅炮来到开罗城。缅俞华将这四门大口径加农炮布置在广场中央方尖碑的基座上,然后在方尖碑顶部用木头打了个瞭望台。在瞭望台上观察哨的帮助下,十八磅炮的第一次齐射就将距离最近的优素福清真寺的宣礼塔击中,第二轮齐射后,这座十三世纪伊斯兰建筑艺术的杰出代表就折成两端,倒下的半截石塔砸在街垒上,将里面的数十名守卫压成了肉泥。数百名最勇敢,或者说最疯狂的暴民企图摧毁这四门十八磅炮,但他们刚刚冲进广场,就被胸墙后面的六磅炮的霰弹和火绳枪射手击溃,斜刺里冲出来的贝都因人收割了幸存者的生命,整个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
当天天黑,在爱资哈尔清真寺那座著名的大理石大厅中,伴随着隆隆的炮声,哈桑穆罕穆德终于说服了所有清真寺的伊马姆们,让他们接受了停火、参加协商会议的提议,他在得到了众伊马姆签名的协议书后,立刻派人将其带给巴耶济德帕夏,让其立刻停止炮击。
“伊马姆们同意了!”缅俞华笑道:“还是大炮有说服力!”
“那是,有谁能比大炮的嗓门大呢?”阿卜杜勒侯赛因叹了口气:“真主保佑,至少我用不着背负炮击爱资哈尔清真寺的恶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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