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一个带着浓重浙东口音从背后传来,慕容鹉回过头,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看着自己:“要打仗了,这里不安全!”
“是,是!”慕容鹉驯服的跟着那汉子,来到艉楼,只见水手们将甲板上的零散物件清理干净,撒上沙子,竖起挡牌,同时甲板下传来一阵阵的声响,仿佛有什么重物在移动。此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地平线,渐渐变小的江风也转向东北方向,从船尾方向吹过来。那浙东汉子大声叫喊,船首桅的三角帆和后桅的主帆都降落了下来,船只的速度变得慢了下来,也平稳了许多,慕容鹉只能感觉到船身在轻微的起伏,心情也渐渐平息下来。
“到了!”那汉子突然向前指去。慕容鹉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右手少了一根手指,身体不由得轻轻一颤。
“你看清楚了!把一切都看清,回去后告诉上头的人!”
“是,是!”慕容鹉赶忙点头,却不知道对方要自己看的是什么。
那汉子向甲板上的水手叫喊了两声,慕容鹉感觉的船缓慢的向南岸驶去,陆地由一条模糊的黑线变成了黑影,然后成为模糊的色块,随着距离的靠近,慕容鹉已经可以辨认出留都高耸的城墙、还有龙江关熟悉的码头。可能是时间还早的缘故,平日里繁忙的码头上人船并不多,只有几条早上的渡船在懒洋洋的向岸边靠去。在码头的尽头有几栋两层楼的房子,一个汉子正一边懒洋洋的打着哈切,一边脱下裤子向江中小便,淡绿色的旗帜悬挂在他头顶上,上面绣着一行字,依稀是“龙江关税卡”字样。
“七十丈距离抛锚,炮击目标就是那几栋房子,那是官府的税卡!”那断指汉子高声喊道。
纵帆船们就好像用丝线操纵的傀儡,整齐的停泊在距离那几栋房子大约两百米左右的江面上,船首和船尾都放下铁锚。慕容鹉感觉到风几乎都平息了下来,他紧张的看了看不远处的税卡,又看了看身边的断指汉子。只见其猛地一会右臂,对着一个话筒大声喊道:“开火!”
慕容鹉感觉到脚下的甲板传来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什么用力推了船一下,随即他便看到最近的那栋屋子的房顶突然被击碎了。他惊讶的看了那断指汉子一样,那汉子笑了笑:“大炮都在下层甲板,你在这里看不清,如果你想看的清楚一点,可以看后面那条船!”
慕容鹉跑到船舷边,向后看去,正如那断指汉子所说的那样,从侧舷喷射出一团团火光,那个正在江边撒尿的汉子惊恐的跳入江中,在他的背后,税卡在一下下炮击下崩塌,燃烧,那面淡绿色的旗帜落入火焰之中,燃烧起来。
“炮击完毕,一共不到半刻钟!”那断指汉子拍了拍慕容鹉的肩膀:“看清了吗?”
慕容鹉呆滞的点了点头。
“很好,起锚,去下一个目标,我们的时间很赶的!”那断指汉子大声下令道。
“这样就结束了?”慕容鹉惊讶的看了看正在燃烧的税卡和一片慌乱的码头,虽然留都的城墙近在咫尺,可是以慕容鹉的经验判断守军出来救援至少还有小半个时辰(如果他们敢出城的话),至少还有大把有价值的目标可以抢劫吧?
“我这次的任务只是为了示威!”那断指汉子仿佛看出了慕容鹉的心思:“大人只是想要告诉你们,他并不想开战,但如果真的要打的话,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每一个靠近海边和江边的码头和城市。你们的军队根本毫无价值,因为船比两条腿要快!”
“告诉我们?”慕容鹉强笑道:“可我只是个药材商人呀!”
“好了,这不重要!”那断指汉子笑了起来:“你只需要认真看,认真记,回去后把你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就好了,这就是你的工作。这一次是税卡,下一次就不只是税卡了!”
慕容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许就是在昨晚那个帐篷里。那个海贼首领想要借自己的嘴巴和眼睛传递信息给胡大人,给朝廷。随着号令声,慕容鹉看到水手们摇动着轱辘,夹带着河泥的铁锚从江面升起,船帆升起,顺着江流向下游驶去,留下背后的股股浓烟。
当慕容鹉下船的时候,已经是他出城之后的第三天了傍晚了,他亲眼目睹了船队炮击了十二个临江码头税卡,驱赶了二十二条漕船。不过那个断指船长对他的待遇倒是不错,临别前不但送给他一张鹿皮、一盒樟脑、一柄倭刀作为赠礼,还派人将其护送到城下,其副作用就是被城里的守军当成海贼的细作,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又过了两天方才证实身份,回到留都。
“慕容百户!”胡松冷冷的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胡宗宪:“你将这几天在贼船上看到的,听到的都原原本本说一遍!”
“卑职遵命!”慕容鹉磕了个头,从自己乔装出城,到被关在帐篷里与贼首对话,直到最后下船上岸,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一遍,说完后,他又磕了个头,俯首听命。
“总督大人,你都听明白了吧?”胡松冷笑了一声:“御倭御到留都城下了,这个官司我没法和你打,只能去找朝廷评评理了,就算严首辅是你的老师,也不能一点道理都不讲吧?”
“胡本兵!”胡宗宪低咳了一声:“按照慕容百户所说,好像周贼在燕子矶只是朝观音门打了几炮,在龙江关也只是打了税卡几炮,而且现在也已经拔营撤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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