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可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船只,一艘、两艘、三艘——一条条快船缓慢的驶过陆岬,一共有九条,全部都是新船。望着船帆,他意气风发,比起自己的老婆,他更爱这些船。但不管他多么喜爱自己的船队,却也不认为这只小船队能和双屿岛上看到的景象相比——各种各样的船只沿着栈桥一字排开,一直延伸到目力极限,桅杆宛若长矛林立,深水区停泊着弗朗基人的夹板大船,它们吃水太深,体积太大,无法靠近岸边。即使将官军所有的战船都加起来,也不及那些船的十分之一。
所以他十分赞同朱巡抚的方略:首先加强保甲、废除渡船,收缴民间的两桅大船,这样一来可以增加官军手中的船只,二来则断绝岛上的海盗们补给,随着冬天的到来,岛上的敌船只会越来越少,到了那个时候再发起进攻才是必胜之道。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有一个前提——官军能够有效的封锁几条江河的入海口,这样一来可以防止海盗深入劫掠,二来也可以防止内地运输补给前往岛上。
“大人,你看那边!”
胡可转过头去,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条船,有两根桅杆,灰色的船身细长低矮,约有七八丈长,白色的船帆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显眼,不过除去主桅,其余的船帆都已经卷起,一条小舢板正靠在一旁,正在向上面搬运着什么东西。
胡可握紧双拳——虽然他的身材并不魁梧,但双拳却十分有力,很少有人能在挨了他一拳后还能直立在甲板上。“拥双桅之船,给贼衣食之人,与贼同罪。人便宜从事,船没入官中,船上财物分赏将士!”这是朱纨朱大人的命令。
“传令下去,收帆,划桨,全队排为雁翅阵!敌船有敢抗命者皆斩!”
一声声号角声响起,战船们开始依照胡可的命令变幻队形,海上的风并不小,胡可的船逆风而行,不过这对大家都公平,都只能用船桨。胡可听到整齐长桨拍打水面的声音,高声道:“给我盔甲来!”
由于是海上的关系,胡可没有穿着铁甲,而是身着轻便的皮甲,只在要害的胸腹镶嵌了一些铁片,他回过头,满意的看到士兵们忙碌的给自己的靴子上捆上麻绳,以免在待会的接舷战在沾满鲜血的甲板上滑倒。他这才从亲兵手中接过黑色的铁兜鍪,戴了上去。敌船正在慌乱的升帆,并把那条舢板也扯上去,这些蠢货,风是朝自己这边吹得,升帆只会跑的更慢?他转过头,高声喊道:“划快些,靠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白鸟号上已经乱作一团,由于周可成将装货的地点选在海岬的侧面,因此海岬遮挡住了官军的巡船,加上当时大多数人正在忙着从舢板上搬运最后一批货物,以至于水手发现巡船时双方的距离已经只有不到两里了,在海上这可是非常近的距离了,毕竟海上和陆地不同,没有任何障碍物,天气好的时候用肉眼也能清晰的看到十几里外的船只,除非逃跑者的速度比追击者更快,否则被追上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快,陈四五,你领着当值的那队起锚升帆,舢板我们不要了!”周可成冲到船舷边,一刀便将拉扯舢板的绳索砍断了,随便听到船舷下方一声巨响,升起一条水柱来,溅得一身水。他顾不得身上的海水,高声喝道:“其余的人快去取武器,点着火绳,装好药子,上甲板准备迎敌!”
听到周可成的声音,原本无所适从的水手们下意识的服从了命令,看到众人开始行动了,周可成这才松了口气,他正准备去取自己的武器,却看到陈四五跑了过来:“阿成,不能升帆,不能升帆呀!”
“怎么了?为何不能升帆?”
“风是往官军那边吹得,如果我们要逃走岂不是逆风?升的帆越多越慢!”
周可成看了看主帆刚刚升起的船帆,果然正如陈四五所料的,风是朝官军那边吹的,怪不得官军都没有升帆,而是划桨,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周可成想了想,笑道:“不,升帆,我们迎头冲过去”
“迎头冲过去?”陈四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阿成,他们可是官军呀!”
“那又如何?”周可成冷笑道:“风是往官军那边吹得,如果我们朝官军那边冲,我们就是顺风,而且我们的船更大,又有火器,打起来未必是我们吃亏。再说他们排成的是一列横队,只要我们冲过去,满帆升起来,他们就再也追不上来了!”
陈四五眼前一亮,周可成的办法虽然看上去凶险,但却能发挥己方船速更快的优势,只要让自己这条船抢上风头,官军的巡船就算再多些也不怕。他点了点头道:“好办法,就怕官府的巡船用挠钩纠缠上来!”
“不怕,我自有办法!大哥你只管掌舵操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便是了!”
正说话间,吴诚跑了过来,只见其身着一件护胸铁甲,腰间挂着箭囊和弓袋,右手提着一柄斫刀,左手提着鸟铳递了过来:“周兄弟,你的鸟铳,别怕,这些都是卫所的巡兵,也就是嗓门大些,听着吓人,只要杀了几个前面的,后面的自然就怕了!”
“吴兄弟,待会你带着有甲的人都持刀斧在船舷,若是官军那边用铁爪和挠钩来勾我们的船,你就将其砍断,其他的自有我们来应付!”
“喏!”吴诚应了一声,吆喝了一声,那几个逃军出身的汉子都持长刀铁斧走到船舷边站稳了,周可成把铳手叫到一旁,高声喝道:“大伙莫慌,先把火绳点着了,然后装填好药子,待会两船交错时听我号令,先打他们的桨手,我们的船快,只要两边交错时候他们搭不上来,官军就拿我们没有什么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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