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点点头,抹着眼泪说道:“老汉姓黄,这是犬子,这几位是我的堂兄弟。我总共生了三个儿子,前面两个在边境当兵去了,只剩这个小儿子在身边。去年娶了一房媳妇,长得倒也俊俏,前些日子忽然不见,我们四处寻找也没找到她的下落。跑去衙门报官,衙门却说肯定跟哪个野男人私奔了,他们不管。让我们自己找到那野男人之后,把他们一根绳子绑了,送到衙门,衙门会依照刑律处罚的。”
“我们无奈,只好到处去打听,可是过了两天就有人送来了一封书信,是村头的小孩。说是一个男人送来的,信上说我儿媳妇长得俊巧,可以当他们的压寨夫人,所以拉去做压寨夫人去了。不过娶了我家媳妇要一笔嫁妆,让我们把嫁妆给送去,五十两银子。”
“我们才知道儿媳被土匪绑票了。我们在村里虽然算得上日子还行,可是一下拿出五十两也是拿不出来的。眼见儿子哭的死去活来的,我只好忍痛卖掉了家里的耕牛和几亩田凑出了五十两,只要人能回来,钱再慢慢挣。绑匪在信中说了,只能由孩子他娘,也就是我老伴把银子给送去。送到他们指定的地点,不许任何人跟着,发现有人跟着他们就撕票,若是发现报了官也撕票。”
“我们当然不敢告官,只要把媳妇儿接回来。所以凑足了五十两银子之后,就让我老伴给送去了,他们指定的地点是一大片荒滩,要求是半夜时分送去。放下钱之后马上就走,他们拿到钱就会把人放回来。”
“我儿子和我就跟着我老伴儿去,快到地方的时候再让她一个人去。毕竟五十两银子呢,可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了。到了那片荒滩还有两里路的时候,孩子他娘就让我们不要再跟着了,免得被绑匪看到了,把媳妇撕票了,那可怎么得了。我跟儿子就答应了,看着她一个人往河滩去。”
“我们坐在石头上等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回来。我儿子就说会不会绑匪把我娘也撕绑了,我也觉得不对劲。按理说他们绑个老太太不大可能,但是这些绑匪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真要把孩子他娘绑了,我们还不得筹钱去赎啊,总不能媳妇花钱赎,老娘却舍不得花钱吧。”
黄三娃赶紧说道:“爹,你说正事,说那些做什么,大人还听着呢。”
黄老汉便答应了。又接着说道:“我们觉得不对劲,就准备去看看,于是起来往孩子他娘去的方向走,走了大概有一里路,便是一条驿道。过了驿道就是河滩。我儿子突然说,前面好像有个人趴在地上,我走上去瞧了一眼,发现有点像孩子他娘。”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去一看,就看见孩子他娘果然趴在路上一动不动的,那包银子就在旁边。我吓坏了,赶紧把我媳妇扶起来,大声叫她,可是叫不应,摸了摸手腕,已经冰凉了。我就赶紧把耳朵贴在她胸口听了一下,听不到心跳了,原来已经死了。我吓得全身发抖,四处看,以为是抢匪把她杀了,可是又觉得不像,因为她身上没有出血。而且最关键的是那包银子还在,并没有被人抢走。我就对我儿子说,顾不上你媳妇了,赶紧去衙门报官,找郎中过来看看还有没得救…”
黄三娃接着说道:“后面的事我来说罢,我哭着跑到城门楼跟守城的说发生命案了,我来报官的。守城见我一个人,便开了城门,我就跑到衙门去擂鼓,衙门的捕快出来,先把我臭骂了一顿,末了才问我什么事。我就说我媳妇被人绑票了,我娘去送赎金也被人害死了,就在马路上。那捕快说报官要给报官费一百文,不然不给报,因为现在也是晚上,都在睡觉呢。”
“我没办法跟他理论,就拿了一百文给他。结果他又说还要叫仵作去查验尸体,仵作的验尸费要三百文,不然仵作不去,官老爷是不会到现场亲自去看尸体的。我只好又给了他一块碎银子,差不多有三百文。他又说县尉老爷的内衙门房要给开门钱,不然深更半夜他不给开门,要一百文。我只好又给了他一百文。加起来总共给了七百文,他们这才把门开了让我进去。”
“我在班房里坐着,可是左等右等不来,一直到快天亮才来了几个捕快,打着哈欠的。县尉老爷也来了,问尸体在哪?我说了地点,他骂骂咧咧的很是不乐意,不过到底还是坐轿让我前面带路,后面跟着捕快和两个仵作。我带着他们到了我娘死的地方,我爹坐在那,那包银子就放在我娘的身体旁,我都没敢动,等着查验。”
“那县尉问了情况之后就让我们走开,不要干涉他们查案。我跟我爹都被衙役赶开,天还没亮,那县尉就上了轿,径直走了。一个捕快过来跟我们说,让我把尸体运回去办丧事,他们衙门已经登记了,破了案抓到凶犯会跟我们说的,然后就走。”
“我跟我爹赶紧跑过去,发现我娘身边的那一包银子不见了。我爹吓坏了,赶紧追上去问捕快,捕快却瞪着眼说,什么银子没见过,我爹说就放在尸体旁边的,是拿来赎人的,若是没有这银子,媳妇儿就活不成了,求他们把银子还给我们。可是那捕快抬手就给我爹一耳光,我爹就摔到地上,我不敢上去跟他们理论。有个捕快还把刀子抽出来了,说我们再敢诬陷他们拿银子,就把我们抓到衙门去活活打死,然后气势汹汹的走了。”
“那个银子明明就放在我娘身边的,他们来了之后银子就不见了,怎么可能不是他们拿的?所以天亮之后,我跟我爹想办法把尸首先运回了家,然后到衙门去哀求,说哪怕退四十两给我们也好。可是捕快衙役不分青红皂白,拿着水火棍把我们乱棍打了出来。你看我爹和我身上的伤,就是被他们打的。”
“我跟我爹回到家,亲戚朋友都来,听到我们说了,都说衙门拿走的钱哪有还回来的道理,只能认了。但是我爹说那是我们的全部家当,卖了耕牛田地才换来的,没有钱我媳妇可就赎不回来,就活不成了。于是我爹带着我又到衙门口去,跪在地上哭着求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可怜可怜我们,多少还一些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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