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忙答应了,跟着卓然来到存放尸体的厢房。卓然对死者头部只是简单的复原,还没有缝合。县尉来了之后,他才把锯开的死者的头颅又整个掀开来给县尉看。
他指着头部几处骨折和暗红色的血液凝块,解释了头部骨折和颅内出血的存在。然后把头皮出现骨折线的地方特别做了标记,再把帽子竹篾框架折断处在帽子的顶部也做了标记。把帽子放上去之后,刚好跟颅骨的骨折线是吻合的。
县尉哪里见过这阵仗,看了之后只觉得一阵阵翻胃,顿时脸色苍白,用手捂着嘴。想退后却又不敢的样子,十分尴尬又有些可怜。
卓然说道:“你看清楚死者正常戴帽是什么样子,它对应的骨折线跟帽子上藤条断裂的方位是一致的,这是证明犯罪的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据。”
县尉赶紧躬身答应,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问卓然:“卓大人,那崔知县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县尉简直笨到家了,卓然简直恨不得找块豆腐来砸死他,耐着性子解释说道:“我刚才不是给你看了死者头部的几处损伤吗?正常的人的头颅是完整的,不会有裂痕,也不会有头皮碎裂。这些都是在外力打击之下才形成的损伤。所以死者是被人用木棍、铁棒之类的钝器猛击头部,导致颅脑损伤而死。”
县尉之所以会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其实想想也好理解,因为在宋朝,对人体的解剖知识知之甚少,很多人对人体正常结构是不了解的,包括颅骨的样子。即便是负责刑事侦破的县尉也是如此,这位县尉以前是搞文职的,刚提拔上来当县尉不久,连死人的头颅都没见过,所以根本不知道正常人的颅骨是什么样子儿,受力外地打击之后的颅骨又是什么样子。
特别是刚才他看见剖开的人头之后,整个人都吓傻了,根本没有仔细听卓然的解释。故此才有此一问。
听了卓然耐心解释之后,他终于有些明白了,想起一个问题,又问道:“既然是棍棒之类的钝器猛击头部,怎么在头皮没有任何损伤呢?”
“这跟头皮的结构有关。一般来说,头皮受到较大接触面的钝性力作用不易破裂,头皮也不容易观察到肿胀和皮下出血。而死者当时又戴了棉质的官帽,还梳了发髻,有头发和官帽双重衬垫作用,钝器外伤也就不容易破裂出血。所以死者头部虽然遭到重击,却没有造成头皮破裂出血,也没有血肿,因此仵作才没能发现犯罪证据的存在。这需要解剖才能查清楚。”
县尉终于恍然大悟,不由得义愤填膺,说道:“大胆贼人,竟然如此狠毒,敢把知县老爷当场打死。待卑职立刻差人去把他抓来好生仔细拷问,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卓然一摆手,说道:“不用着急,获取证据之后再一起收网。”
县尉赶紧答应,听从卓然的安排。
卓然带着县尉回到县衙,在这里,那几个当时目睹泼皮牛来找崔知县的衙役已经被叫到卓然的签押房外,等卓然传唤之后进入答话。
这些人能证实的只有一个事实,就是当时崔知县被杀的那天上午,他们曾见过泼皮牛来过衙门。其中最有证明价值的是签押房外面伺候的一个衙役。
这衙役证实说道:“那天早上,泼皮牛来了说是要见知县老爷,我说有什么事?他说他要举报一个案子,要跟知县老爷单独禀报,想讨个赏钱。我没有怀疑什么,进去禀报。知县老爷说让他进去,于是我就让他进去了。他进去之后,大概一顿饭功夫出来,什么话也没说,匆匆忙忙就走了,我也没有多问。”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而这时候老爷一般都要简单的更衣,然后到膳堂去吃饭,县衙中午的饭菜都是在膳堂里吃的。但是我没有见到老爷出来,又等了片刻,其他签押房的老爷们已经出来陆续往膳堂走了。我这才推门进去,便看见知县老爷趴在地上,帽子摔出老远。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发现老爷已经死了。”
“我吓坏了,赶紧招呼县尉老爷等人过来查看,确定真的死了。当时县尉老爷问我之前有谁来过,我就照实说了。县尉老爷便立刻派人去把泼皮牛抓来拷问,可是他死活不承认,只说他离开的时候知县老爷还好端端的,与他无关。又找不到伤害的痕迹,最后县尉老爷只好把他给放了。”
卓然摸着下巴思索着,这衙役的证词证明了死者死亡的时间,在泼皮牛进去之前县尉老爷是好端端的,还吩咐让他进去。而泼皮牛走了之后,再进去知县老爷就已经死了,说明他是在此期间的大概半个时辰之内被杀的。
这段时间进入现场的便只有泼皮牛,当时之所以没有把泼皮牛缉拿归案惩处,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对崔知县进行尸体解剖,查不清楚崔知县到底是什么原因死亡的。因为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痕迹,所以得出来的结论就是他有可能是死于疾病或者什么原因。
卓然由此感慨,尸体解剖对查明死因有多重要,否则即便是堂堂的知县老爷被杀,由于找不到死亡原因,甚至都无法定案他被人谋杀而缉拿真凶。
外围调查结束,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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